静默半晌，方颜慢慢开口：“我看过一本小说，小说里的女主生了颗蛋。”
苏让“嗯”了声。
“你猜她为什么会生蛋？”
“不知道。”
“苏让，”方颜不满意了，“你能不能捧场一点？”
“她为什么会生蛋？”苏让捧场地问。
“你猜？”
“我不看网络小说。”
“没意思，”方颜懒懒道，“你这样会和我有代沟。”
“那她为什么会生蛋？”苏让继续问。
“我也不清楚，”方颜回答，“我刚看到那颗蛋里孵出了一头猪，就被师父叫去出任务，然后就到了山海界，在那边待了两年。”
提起往事，两人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所以——你担心自己变成猪？”苏让很会抓重点。
“你才变成猪。”方颜吐槽，“我是在想，你说我是蛋，我就是颗蛋？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我有这么无聊？”苏让轻轻叹了口气，听上去十分无奈，“你要我怎么证明？”
“你说说我这颗蛋长什么样，”方颜闲闲道，“让我听听是不是靠谱。”
苏让沉默两秒，仿佛在研究蛋的外观：“外壳是黑色，没有花纹，表面光滑，触感坚硬，直径大约十五公分。”
“不可能！”方颜叫出声，“为什么是黑色？我的灵火那么漂亮，就算变成蛋，不是孔雀也该是凤凰家的。”
“凤凰蛋我没见过，孔雀的话——”苏让捧着手里那颗蛋，小心转了转，“孔雀蛋我只见过白色。”
方颜气结。
“你会不会安慰人？”她嘟囔，“我都变成了蛋，你还不说句好听的？”
“其实黑色也很好看，”苏让补充，“像墨染的一样。”
“听上去一点儿也没得到安慰，”方颜不服气，“我变成了蛋，你和小条子呢？你们为什么没变？”
“这不重要，”苏让抬头往四周看了眼，“你不如猜猜我们现在在哪儿？”
方颜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难道到了山海界？”
“聪明。”
苏让的夸奖在方颜听来很没诚意，她忍不住道：“我就随口一说，我们真到了山海界？”
“这地方我来过，”苏让道，“你也来过。”
“……那座山？”方颜想起两年前的经历，那是她和苏让在山海界最初的交集。
那座山在记忆中很是巍峨，群峰耸立，草木葱笼。它仿佛亿万年来一直矗立在那儿，不曾有过丝毫改变，但方颜能够感到它正在死去。
山间散逸的灵气如同它流逝的生命，那座山给她的感觉已经很老了，老到它的外观或许没有变化，内里却早已残破不堪。
方颜还记得自己在山中度过的那些个夜晚，那座大山像一位温厚的老者，即便自身已是风烛残年，仍然为她这个来自异界之人提供了栖身的场所，那些凶狠的妖物没有在山中发现她，大山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它们不愿在那儿多待。
而现在，苏让说他们又回到了山海界，来到了那座山中，方颜对此难以置信，却又不能不信。
——不信也没用，按照苏让的说法，她现在只是一颗蛋。
一颗蛋能做什么？以卵击石吗？
方颜想到这儿，忽然对自己的蛋身安全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她问苏让：“我现在在你手上？”
苏让应了声。
方颜郑重提醒：“你抱紧些，别把我摔坏了。”
苏让叹口气，又笑了。
他的笑声如释重负，方颜听着不高兴：“你还笑？”
“对不起，”苏让在光滑的蛋壳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我只是——松了口气。”
方颜灵力失控的时候，他试图向她靠近，然而没等他抓住她，那道从天而降的白光就淹没了一切。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到了山海界，离他不远的地方，小条子正抱着一颗蛋准备往石头上砸。
他并不知道那是方颜，但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能让小条子砸开这颗蛋。
幸亏他拦得及时，他刚拦下小条子，就听到了方颜的声音。
不是来自耳边，而是来自意识。
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但他下一秒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的确是方颜，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从蛋里传来的意识。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一颗蛋，但他很庆幸他没把她弄丢。
庆幸之后，苏让又生出担忧。
他听得出方颜在强作镇定，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她现在对外界毫无感知，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换作是他，不会比她更冷静。
所以他陪着她没话找话地闲聊，试图分散她的焦虑。
没想到方颜适应得比他预想的还快，他对此有点骄傲，又有点心疼。
方颜不太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但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当下轻轻笑了声：“要是有背包就好了，你把我放在背包里，比抱着安全。”
苏让没有马上回话，过了一阵才道：“小条子把它的背包也带了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小条子手中接过背包。
小条子站在石头上，邀功似地挺了挺胸膛，得意洋洋。
方颜想像着那画面，忍俊不禁：“持家有道，没白养它。”
苏让将怀里的蛋轻轻放进背包，重新挎在胸前：“你是不是忘了，它之前还想拿你敲石头？”
“它一定是知道我在里面。”方颜为小条子辩护，“不然你试试，万一真能把我敲出来呢？”
“不可能，”苏让一口拒绝，“我刚才摇过，蛋里面没有黄。”
方颜“噗”地一声：“苏让，你真当我是小鸡吗？”
“你不才说自己是凤凰？”苏让道，“我替你验证一下。”
方颜气鼓鼓：“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没有黄？”
“这要问你自己，”苏让的声音听上去像在四处走动，“你如果是魂体，这颗蛋为什么能关住你？你如果是实体——不，你不是。”
“为什么？”方颜对他如此笃定感到好奇。
“因为你没有黄。”
方颜顿了顿：“你才没有黄！”
她想想不解气，又嚷：“你不但没有黄，你还没有蛋！”
这话一出，意识外顿时变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