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苏让明显愣了下。
方颜竖起食指，顶住下唇，歪着脑袋看他。
坐在一旁的小条子已经吃完它的早餐，轻轻叫了声，见没人理它，同样歪着脑袋看向苏让。
两双眼睛充满明亮的神采，仿佛未经世事的天真。
然而这一大一小的经历都与天真无缘。
苏让突然笑了。
“他们说，能说出来的喜欢不叫喜欢。”
“他们？”方颜沉吟，“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让伸手，越过她的肩膀，从桌角拿起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平台界面，递给方颜。
方颜随意划了下屏幕，竟然是昨晚的比赛回放。
屏幕下方跳出大段大段的评论，顶上最热门的一条是：【姐姐有男朋友吗？我哥一米九，八块腹肌，公职有编……】
底下噼哩啪啦跟了一堆评论，极尽溢美之辞——
【姐姐性别别卡太死，看看妹妹也可以】
【颜姐腿长两米八，做你的女朋友安全感爆棚！】
【来晚了没赶上直播，听说这个姐姐又美又飒，我可以表白吗】
【楼上的别太肤浅，知道姐姐是谁吗就喜欢】
【喜欢没有理由，我愿意做姐姐的小狗！】
【最烦有些人天天把喜欢挂在嘴边，我就不一样，姐姐对我做什么我都喜欢】
方颜默默将手机还给苏让：“罗主任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我都不知道他偷偷搞了这个平台。”
“嗯，”苏让道，“我赞助的。”
他的口气轻描淡写，方颜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苏让又道：“算是内测。”
内测？
方颜听到这个熟悉的术语，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投了互联网？”
“在你说想搞个妖怪定位器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说过……”方颜话音未落，忽然反应过来，她在山海界最初那半年举步维艰，一不小心就误进某个大妖的地盘，然后被撵得抱头鼠窜，为此她不只一次念叨，要是有个妖怪定位器就好了。
这些话只是无聊时的自言自语，那时她身边跟着几只灵气团，苏让作为小团子的一员，当然一字不漏地全都听了过去。
“你还真是——”她顿了顿，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只得摇摇头，轻声嘟囔，“人傻钱多。”
苏让温和地露出一丝浅笑：“是夸奖？”
方颜耸肩：“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
她托着下巴，真真切切地犯愁：“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苏让的情感太浓烈，她对他虽然很有好感，但平心而论，也只是喜欢而已。
苏让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我懂。”
“你懂什么？”方颜皱着眉。
苏让点点她的额头，指尖在她皱起的眉心停了两秒：“我们之间缺了两年。”
这两年他接触了方颜的一切，方颜对他却一无所知。也许她会感动于他的陪伴，但感动不会产生爱。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解析一道普普通通的数学题，方颜抿抿唇：“你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苏让笑了下：“这话听上去像在拒绝。”他看了眼方颜，“是拒绝吗？”
方颜白他一眼：“是拒绝就好了。”
苏让笑出声。
方颜轻轻踢他一脚：“很好笑吗？”
“不，”苏让摇头，“我本来对你没什么期许。”
但方颜的回答却比他预料中好了太多。
方颜呵呵假笑，随即正色：“我很忙，可能没时间培养什么感情。”
她和他有两年的不同步，即使旧情难忘，加上苏让的颜值，再加上重逢以来发生的种种，她的感情也不可能一下子达到苏让的高度。
苏让表示理解：“我很闲，随时有空。”
方颜用手指随意顺了顺头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嗯？”
“你知道我在收集妖力。”方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将手伸给苏让，“能帮我看一下吗？”
苏让皱眉：“有问题？”
方颜点头承认：“我怀疑我体内有妖气。”
上次在洪福村遇到那只马腹，她还同苏让讨论过这事，在那之前，她吸取的妖力对她并无影响，就连苏让也没在她体内发现不对劲。
直到昨晚那只雄狐吃下她的血肉，问她体内为何有妖气，她才重新产生怀疑。
妖怪对同类的感知最为敏锐，雄狐没必要拿这事骗她，而她自己在前些日子也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吸收了马腹的妖力，将进度条推到20%，她就隐隐约约生出一种玄妙的感觉。
她身在人界，却仿佛与另一个世界产生了联系，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轻轻呼唤，像是洞穴里穿过的一丝微风，没有感情与实质，如同幻觉。
方颜每次仔细去听，那声音又荡然无存，直到昨晚她掏出那只雄狐的心脏，从中吸走大量妖力，那根妖力进度条往前推进到一半，而那时，奇异的感觉再度袭来，若有似无的呼唤从心底窜起，像一根线系住她的魂灵，游荡在她的脑海。
方颜面对雌狐的威胁，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却警铃大作，她几乎可以确信，这样的变化和她吸取的妖力有关。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告诉罗十废，苏让就先变成了木头。
也幸好他变成了木头，才给了她一晚的时间缓冲。
她将手递给苏让，内心已经做足一切准备，哪怕苏让告诉她，她真的变成半人半妖，她也不会惊奇。
苏让握住她的手腕，神情凝重。
他曾担心方颜储存妖力会对她产生影响，不是害怕方颜会变成妖，而是担心妖气会伤害她的身体，因为玄术师体内不可能容纳妖气，人和妖从一开始的修炼方式就截然不同，两种灵力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但方颜现在却说，她怀疑自己体内有妖气。
自古以来，从妖化形成人的只存在于传说，从人变成妖更是闻所未闻。
苏让将灵力注入方颜体内，全神贯注，一言不发。
方颜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看着苏让严肃认真的神情，脑子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杂念：被这样一个人喜欢，的确很让人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