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梁助理喃喃道，“我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凝望着我。”
她看向方颜：“你有男朋友吗？”
方颜摇头。
“真羡慕你。”梁助理由衷笑道，“一个人的生活多好，我和他在一起太久，已经不清楚我到底需要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楼总呢？”方颜问，“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和他谈过。”梁助理道，“两个月前我们吵了一架，就是那天晚上，我突然很好奇我的未来，我的丈夫一定要是这个人吗？”
方颜的目光落到那只安静的魅身上：“就是你招桃花那晚？”
梁助理轻轻摸了摸魅的脸颊：“他愿意将他的荣耀与我共享，但对我来说，这还是一种施舍。”
她垂下眼，自嘲地笑笑。
这时，她的脸颊被轻轻碰了下。
梁助理诧然抬眼，眼前的那只魅抬起右手，像她刚才那样，将它的手放在她脸上。
魅的眼中仍然毫无神采，但它碰触梁助理的动作却像试探一般，缓慢而小心。
它半透明的手指缓缓抚过梁助理眼角，梁助理呆呆望着它，忽然泪流满面。
魅因执念而生，如同世上的另一个她。
它明白她的喜怒哀乐，明白她的彷徨焦虑，她心中所有不能袒露于人前的东西，这只魅都会知晓。
梁助理闭上眼，任自己的泪水肆意流淌。
方颜走出结界。
外面的街道上立着一盏盏路灯，夜色深浓，灯光明亮而孤单，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个个失落的灵魂。
方颜抬头看天，除了她，没人能看到她的结界，也就不会有人听见，寂静的夜里，有人哭得酣畅淋漓。
……
第二天，水月大师如愿收到尾款。
他喜孜孜找方颜要收款账号：“不如老衲再分你一成？方施主把张大师那张匿踪符卖我可好？”
方颜微笑：“不行。”
她师父画的符所剩不多，匿踪符更是稀少，每张符一共只能用两次，她自己都不够用，怎么舍得卖人。
“方施主年轻有为，我不信你没从张大师那儿学到画符的本事，”水月大师佯作不悦，“以我和张大师的交情，你怎么连一张符还要和我抢。”
“不好意思，”方颜温温柔柔道，“我还真没学到多少画符的本事。”
严格来说，她只会画一种符，那就是杀符。
水月大师揣着手，眼巴巴看着她，方颜想了想：“不然我送你一张降妖符？”
水月大师呸她：“老衲也会降妖。”
他瞅瞅方颜，又道：“老衲还会超度鬼魂。”
“昨晚那只魇鬼你度了吗？”方颜问他。
水月大师唱了声佛号：“这还用说，老衲一回酒店就送它去了轮回道。”
方颜见他一脸得意，笑了笑：“那请大师再帮我一个忙？我添你一成作为酬劳。”
“说来听听？”水月大师拍拍肚子，“如果费不了多少功夫，老衲白送，不要钱。”
“大师就是大师，高风亮节，为人仗义，”方颜取出一块玉牌，“不过该给的报酬还是要给，这是我上回捉到的一只婴灵，一直没空送去超度，既然遇上大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水月大师接过玉牌仔细瞅了眼，“阴牌？”他皱眉，“你从哪儿拿到的？”
“出租车上。”方颜道，“应该是有人养了小鬼又后悔，就想找替身把婴灵送出去。”
“你没反映给灵犀处？”水月大师问，“他们专管违法乱纪的事儿，炼制阴牌这种邪术坏我佛门清誉，正该严查。”
“我已经告诉罗主任了，”方颜道，“不只我手上这只，我朋友也遇到了婴灵作祟。我把相关线索报给了联络站，他们自己会查。”
“阿弥陀佛，”水月大师道，“使用阴牌害人害己，可怜的是这些婴灵，还没见过世界就丢了性命，本该重走轮回，却被邪术羁留在世上为虎作伥，联络站如果查出结果，请方施主务必告诉老衲一声。”
“应该的。”方颜道，“这只婴灵还请大师帮忙超度。”
“好说。”水月大师将阴牌笼入袖中，“只是它毕竟成了邪祟，就算我送它入轮回，它下辈子投胎恐怕也是天生痴傻或者四肢不全。”
“那就请大师找一座好庙，把它放在庙里净化一段时间，”方颜道，“香火钱我出。”
水月大师哈哈一笑：“方施主这话就见外了，这种积功德的善事，老衲要你什么香火钱。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
两人闲话一阵，方颜听他讲了些玄学界的趣闻逸事，与前天苏让给她讲的那些相互印证，对当今玄学界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六七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听前辈们说那时民间学派数不胜数，三五个人就能拉起一个山头，为了争高下抢资源，三天两头闹得不可开交，好几次斗法差点惹出大事。”水月大师道，“所以后来国家才建了‘灵犀处’，用来维持玄学界的秩序。”
“最近二三十年，玄学界没什么大事，大伙儿各自休养生息，灵犀处也不干涉咱们合法挣钱，”水月大师呵呵笑了笑，“不过闲极生动，总有些人静不住，那些人顾着老脸，不亲自下场，但组织了一个青年玄学大会，每四年搞上一回，号称玄学界的青运赛。”
“他们说是锻炼后起之秀，其实就是想给自家打广告，把家里的徒子徒孙带出来遛。”水月大师道，“不过倒也真下了血本，每一届都能看到不少好东西。”
方颜听了只觉好玩儿：“我师父从没说过。”就连苏让也没提到这茬。
“你师父是真正的高人，对这种比赛没有兴趣，”水月大师道，“我记得组委会好几次邀请他当嘉宾，他都没答应，最后去的是灵犀处的其他领导。”
方颜点点头，听上去像他师父的作风。
两人正说着，水月大师忽然接到梁助理打来的电话。
“啊？还有什么事？”水月大师打开免提，示意方颜和他一起听。
就听梁助理在电话那头道：“这次是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