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方颜醒来。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些什么不记得了，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沉淀在梦中。
她拿起床头的精油，凑在瓶口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这味道，让人格外放松。
她跳下床，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倾洒而入，方颜伸了个懒腰。
她洗漱完毕，将及腰的长发盘起，束了个清爽的丸子头，又将发顶略略扯松，显得轻盈而俏皮。
房里的电话适时响起，是苗东东打来的：“颜姐，醒了吗？我来接你吃饭。”
方颜这次总算在饭点进了酒店餐厅。
苗氏酒店不但风格前卫，在吃方面也毫不含糊，它的海鲜自助食材新鲜，用料扎实，除了住店客人，许多食客也会慕名而来。
方颜到的时候，整整半层楼的餐厅几乎座无虚席。
苗东东将她引到提前预留的靠窗座位，殷勤地为她拉开椅子。
方颜见他选的双人桌，目光朝旁扫了眼。
苗东东笑嘻嘻道：“表哥有事，我爸还在开会，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方颜回他一个笑容：“事情都解决了？”
从这里的客流量能够看出，昨晚的风波对苗氏酒店没有造成影响。
“我爸是老江湖，有他出马没什么搞不定，不过底下几个主管被他训得不轻。”苗东东打开菜单递给她，“这里有自助也可以点餐，颜姐你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
“有烧烤吗？”方颜心心念念昨晚没吃成的夜宵。
“只要你想吃，我就让他们做。”苗东东很是豪气，“你这回帮了我家这么一个大忙，我爸说了，等他忙完要亲自找你感谢，还有酬金也要一块儿给你。”
“等我回家把银行卡号发你，你们直接打卡上就行了。”方颜没跟他客气。
苗家是懂行的，玄术师替人消灾不但有危险，也会承担因果，事主人家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知道就得有所表示，哪怕一个真心诚意的“谢”字也能替自己免灾，否则轻则再次招祸，重则反受天谴。
苗家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吝惜这点报酬。
“我爸还让我跟你打好关系，”苗东东毫不客气地卖父求荣，“他说你这么年轻，本事又这么大，再过些年肯定是玄术界的有名人物，我能认识你是我的机缘，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你罩着。”
方颜抿唇一笑，“你们家既然信这个，肯定认识比我更厉害的大人物，真要有什么事，轮不到我出手。”
“不。”苗东东道，“你跟我见过的那些玄术师都不一样，他们身上叮铃啷当带一堆法器，你却靠赤手空拳就能把妖怪收服，单凭这个你就比他们强。”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道：“我表哥很少夸人，但他在我爸面前，对你那是一个赞不绝口。”
方颜闻言，险些笑出声，“赞不绝口？不可能。”
苏让惜字如金，“赞不绝口”这四个字用在苗东东这个话痨身上还差不多。
苗东东见她不信，讪讪道：“你别笑呀，他真的夸你了。”
“夸我什么？”方颜抬起下巴，故意问。
苗东东轻咳：“他说你……超级厉害。”
方颜托着半边脸颊，右手小指轻轻敲打脸庞，“继续编。”
“超级厉害”什么的，分明是苗东东的口气。
苗东东摸摸鼻子，“我语文不好，形容不出来，但就是那个范儿，你懂吗？我爸问起你的时候，他特别……特别那个。”
方颜见他抓耳挠腮，本来只有三分戏谑不禁化作七分好奇，“他到底说什么了？”
“就我爸问我怎么认识你的，我表哥说‘方颜S大毕业，成绩不错’。”苗东东道，“我爸最喜欢成绩好的，一听这个，看我更不顺眼，问我走了什么狗屎运，能碰到你这位大仙，我表哥又说‘我请她来的’，我爸就什么也不问了。”
苗东东恨恨拍着桌子：“你知道吗，我爸最信我表哥，他一句你是他请来的，我爸立刻坚信你是未来的玄学界之光。”
方颜咬着牙齿忍笑。
“这不公平，”苗东东嘟囔，“你明明是我请来的。”
方颜抬手捂脸，只露出两只弯弯的眼睛，“你别说了，”她闷声道，“听上去一点儿没觉得被夸。”
不但不像被夸，反而像是某个骗子为了行骗，硬把她打成同伙。
“我们不提他了。”方颜无力摆手，“那个李经理怎么样？”
苗东东冷笑：“他现在整个人只能趴着，没法平躺更没法起身，说是骨头缝里有东西一直在长，稍微一碰就疼得尖叫。”
医生对这个症状束手无策，那两扇硬壳像是与李经理融为一体，除非将他背上的骨头全部抽掉，否则根本找不到地方切除。
“他已经全部认了，”苗东东道，“他从金山手里得到那只蜃精，指使它制造幻境，为一些客人提供色情表演，引诱他们发生关系，然后打算放出舆论，指责酒店有不正当经营。不过那只蜃精好像有点蠢，使唤起来时灵时不灵，经常出错，姓李的就打算多放一阵再说。”
“蜃精的智商的确不高。”方颜瞄了眼自己的右臂，昨晚那只蜃精给她提供了2.99%的妖力值，让那根妖力进度条前进到5.99%，但她知道，这样的肥羊不好找。
蜃精天性驽钝，修炼几百上千年也不见得能有一只成精，它们成精的机缘往往来自外界，譬如感龙气而生或受月华侵蚀，但成精的蜃妖终其一生也就这点本事，一身妖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时常沦为同类进补的口食，和动物界的傻狍子有得一拼。
与蜃精同级的妖怪中就没有比它更蠢的，方颜对此很是遗憾。
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假如收集妖力的任务是个抽卡游戏，那么蜃精就是新手开局的大礼包，它诱得人心痒痒，直到入坑才会发现再也抽不到这么好的手牌。
“那个金山，你爸能应付吗？”
生意场上的事情方颜插不了手，但对方若用玄学害人，她不会袖手旁观。
“我家有几个经常来往的玄术师，我爸已经给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盯着，”苗东东道，“金山那人滑不溜手，排场又大，出入都带着保镖，一般人很难近身。”
原本他爸嫌人不够多，还想让方颜加入，但他表哥说方颜急着回c市，成功打消了他爸的念头。
方颜听到苏让替她回绝，翻看菜单的动作一顿，她的确归心似箭，但金山那头说不定有遇到妖怪的机会，苏让这家伙，简直是她任务路上的一大障碍。
不过玄学讲究机缘，这事没法操之过急，方颜回c市不但为了回家，还要去她师父家中看看，对着苗东东便不再多说什么。
反而是苗东东主动问：“颜姐，这餐厅没有妖怪了吧？”
“我昨晚回屋之前上来看过，妖气已经没有了。”方颜安慰他，“你如果还担心，我画张符给你？”
“好呀，”苗东东乐得搓手，“我拿去给我爸，保证卖个好价钱。”
方颜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找服务员要了支笔，抬手就画。
苗东东眨眨眼：“不用朱砂？符纸？还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说了我不是道士。”方颜把画好的纸巾交给他，“拿去贴在一楼东北方位，记住，由你亲自去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