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清楚的记得，自己枯血河下被关了四百六十五天。
她的手臂、双腿上有一道道刻痕，是她用来计时自己划下的，她怕时间过去太久，自己会忘。
再过一日，她将彻底被墨问天炼化成魔，到那时，墨问天会毁掉她的意识，接管她的肉身。
凌烟听着对面那个自称是她哥哥的男人说着外面的事情。
她知道墨殊，墨问天几乎每天都会在她面前咒骂这个儿子。
即便今日是初次见面，她也知道墨殊是个怎样的疯子。
忽然，对面的疯子笑出了声。
凌烟平静的看着对方，她的双眼是诡异的血红色，那是魔的标志。
她本就是半人半魔，墨问天日复一日的折磨炼化她体内的人气，要将她炼为真魔之体。
墨殊托腮看着她：“我帮你解了血脉引，还让你手刃仇人，但妹妹你好像非但不感激，还想杀了我呢。”
凌烟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死水。
她看着墨殊，像是野兽盯着肥美的猎物。
“你帮了我？”她声音有些沙哑。
“帮倒忙，也是帮啊。”墨殊勾唇：“差一日，你就能化为真魔，但以墨问天的能耐，想要夺舍你，怕是不太可能。”
“但同样的，你因为血脉引的缘故，也不能真的杀了他，必须忍受这个毒瘤与你共用一具肉身。”
“啧，想想都怪恶心的，所以啊，其实我还是帮了你。”
凌烟幽幽看着他，嘴角扯起了一抹森然的笑，眼神是野兽般的疯狂，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了獠牙。
屋内的魔修都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压抑，看凌烟的眼神里满是忌惮。
墨殊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一般，眼睛越来越亮。
“不愧是真魔之女，听说你母亲是唯一一个堕魔进入域外的魔修。”
“墨问天想将你炼为真魔，夺取你的肉身，不惜把所有修为都转嫁到你身上，不曾想全给你做了嫁衣啊。”
“呵呵，真是妙极了。”
凌烟的身体骤然化为漆黑魔气消失不见，下一刻，屋内其他魔修悉数倒地。
一只苍白的手，宛如白刃，径直刺入墨殊的胸膛。
他嘴角沁出一缕猩红。
身体却纹丝不动。
魔气在他近前变为凌烟的模样，她盯着墨殊：“杀了你，吞噬掉你的修为，我能更进一步。”
“妹妹的这份见面礼，实在是掏心掏肺呢。”墨殊低头看着她刺入自己胸腔的手。
他咳出一口血，笑意不减：“好歹我也是要当你姐夫的，自家人打自家人，可不太好哦。”
他抬手，掐住凌烟手腕处的命门。
凌烟眼中凶光一闪，感觉到了从对方手上传来的，丝毫不逊于自己的阴狠煞气。
她的手刃被墨殊掐着，硬生生拔出了他的胸膛。
“姐夫？”凌烟挑眉，面上杀意不减。
“你想入域外魔土，不就是为了救你的师姐，所以才被墨问天抓回枯血河嘛。”
墨殊幽幽笑着，揩去唇上的血：“两个好消息，第一个，你师姐还活着。”
“第二个，我想当你姐夫，所以，这一次就不计较你的‘见面礼’了。”
墨殊嘴上说着不计较，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他捏断了凌烟的手骨。
在听到药晚还活着的刹那，凌烟眼里的死气刹那都消弭，像是被注入了活泉。
她身上几乎已经不存在的人味儿又回归了一些。
但在听到第二个‘好消息’时，她看墨殊的目光，杀意比之前浓重上百倍。
手骨被捏碎，她连眉头都没跳一下。
两个疯子，凝视着对方，一个疯过一个。
墨殊抬起另一只手，一道剑气出现在他掌心。
看到屠巫剑气的刹那，凌烟眸光狠狠动荡了一下。
下一刻，在凌烟愕然的视线下，墨殊将这道剑气刺入了自己脑子里。
他嘶了声，下一刻，苍白俊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舒坦的笑容：“终于安静了。”
墨殊掀开眸，冲凌烟笑着，同时敲了敲自己的脑子：“妹妹你是不知道啊，你姐夫我这脑子里有个烦人的蠢货。”
说着，他松开凌烟的手，拿出锦帕，漫不经心擦着自己脸上的血：“它现在安静了，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凌烟冷冷盯着他，此刻，她眼里终于生出了忌惮。
他说话间，掏出了一个话本子，递给凌烟，幽幽笑着：
“有个自称天道的蠢东西，写了一个话本子，我闲来无事就记了下来，你先看看。”
凌烟狐疑的拿过话本子，翻开第一页时，瞳孔便缩了下。
她手中的所谓话本子，便是药晚所看过的那本名叫《傲视苍穹之七十二妃》的话本。
凌烟并没看完，但她已经懂了墨殊的意思。
“所以，你现在是那个所谓主角，叶龙辰的手下？”
墨殊嗤笑，挑起凤目：“很可惜，我无缘得见那个蠢货，他已经被李四姐姐给宰了。”
“你的二师姐建立了曌国，她与李四姐姐并称曌国二圣，鱼帝晚皇。”
“不久前，她找到了你的三师姐，殷扇扇，嗯……现如今五洲四海无人不知医仙之名。”
凌烟听着，面上不显，心里却松了口气。
随即想到了花骨朵，小傻花是还没找到吗？
“不生气嘛？”墨殊似笑非笑看着她：“你的二师姐三师姐可都风光无两的伴在李四姐姐身边哦，而你却在暗无天日的受苦。”
凌烟冷冷盯着他，不答反问：“叶龙辰死了，所以那所谓天道要重写话本子，准备选你当主角了吗？”
“如此低级的挑拨离间，这便是你当主角的手段？”
墨殊笑出了声，像是真的乐了。
他上下打量了凌烟一会儿，“有脑子便好，若随便一两句挑拨你便信了，那我可真要犹豫，要不要选你联手了。”
“联手？”
墨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指腹摩挲着被屠巫剑气刺入的眉心。
凤目中光芒疯狂。
“比起给所谓天道当儿子，我还是更想当它的爹。”
“自己的命运被当成话本子写在书上的感觉很讨厌吧，那所谓天道给你的结局，可是闻者落泪呢……”
墨殊笑容越来越盛：“你现在很需要补品吧，像我这样被伪天选中的所谓主角还有不少。”
凌烟眼中光芒渐厉。
墨殊的声音循循善诱：“我送你十个天道心头肉助你化魔，作为交换，你带我去域外魔土。”
凌烟冷冷盯着他：“你的目的？”
“咱们的目的不是一样嘛？”墨殊笑着：“你肯定是想帮你师姐的，而我比起当你的便宜哥哥，更想当你的姐夫。”
“所以域外魔土上有什么值得你去？”凌烟冷笑：“去了那边，你就能让我大师姐对你倾心？”
“大抵是不能的，但强扭的瓜，不甜我也要吃。”墨殊懒洋洋笑着：
“李四姐姐可以不喜欢我，但是啊，若有旁人夺了她的喜爱，那我便不能忍了。”
“我有个情敌要杀，你是我妹妹，你得帮我。”
凌烟盯着他看了许久。
“好啊。”
凌烟握着手腕一掰，咔嚓一声，断掉的地方在魔气滋养下重新愈合，她垂眸想着：
若是大师姐喜欢的人，杀了的话，大师姐定会生她的气。
但很显然，她的这个便宜哥哥，大师姐并不喜欢。
凌烟抬眸，正对上墨殊的视线，兄妹俩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相似的眉眼，如出一辙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