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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猎手茶波穿着草鞋,从斥候们占据的蛇湖村出发,一路向北奔行。他穿过郁郁葱葱的低地丛林,行过深深浅浅的河湖溪流,踏过玉米田的松软边缘。他经过大大小小的水边村落,遇到收缴粮食的小队民兵,瞧见一波波南下的大队武士。最后,他终于来到廿水城琴波阿里的边缘,看到了沧桑低矮的石头建筑群,以及大大小小的金字塔神庙。

“宽阔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变形的眼睛,还有陶碗似的头盔...真是奇怪的雕塑,奇怪的神人!”

茶波的视线,在古城外围,那些沧桑古老的石雕上稍稍停留,不经意的撇了撇嘴。自从军团南下海滨之地以来,这样不值钱的石头雕塑,就时常可见,像是远古文明的遗骸。

他听随军的祭司说过,这些石刻的遗迹人像,都来自天下各部的先祖,奥尔梅克胶人。而石刻上刻绘的,则是第二纪元的神人,又被第三纪元的特奥蒂瓦坎人所崇敬,称为“旧日众神”。

一千多年前,古老的琴波阿里继承着奥尔梅克文明的余晖,第一次形成大型的定居点。八百多年前,特奥蒂瓦坎人曾经统治过这里,建立起整个海滨低地最繁盛的城邦。随后,特奥蒂瓦坎文明崩溃,琴波阿里古城也陷入长久的衰落。

“不能打的神灵,死了便死了吧!...现在的天下,只有至高的主神最能打!赞美主神!”

茶波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向巡逻的米斯特克武士中队,出示了斥候的图纹木牌。接着,他环视着城中大大小小的石屋茅屋,看着十几座高大的金字塔神庙,挠了挠头,便向相熟的米斯特克队长,高声问道。

“主神庇佑!玉米饼,我有最新的军情,要向黑狼大酋长汇报!大酋长在那里?”

“哦,赞美主神!大酋长在主神殿,会见大大大酋长的使者,还有的本地部族首领。”

高大的“玉米饼”转过身来,把手中的铜矛拄在地上,憨憨地笑着回答。在米斯特克语中,他的名字叫“吉塔”(jita),也就是“玉米饼”。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普通的米斯特克平民出身,在部落中注定一辈子是低层的武士。然而,当他投降了湖中王国后,却因为作战勇猛,晋升为三级武士,还担任了百人的中队长。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心实意。因为,只有在黑狼大酋长的军团中,他才有了向上的机会。

“啥?大大大酋长的使者?”

听到这,手茶波怔了怔,掰着手指,努力思索。

“黑狼头领是大酋长,死神殿下是大大酋长,那大大大酋长就是?...呃,算了,想不出来...酋长们也没说过,不管了!”

好一会后,茶波使劲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在黑狼军团中,红猴、红鹿、红蛙,几位领兵的酋长,从来只提死神殿下的名字,没有讲过联盟的大大大酋长。因此,对于军团中的犬裔武士们来说,他们效忠的对象,也决不是墨西加联盟的国王,而是唯一至高的殿下!

“玉米饼,主神殿在哪里?是正中心最大的那个金字塔神庙吗?”

“哦,不是的。那个最大的,是羽蛇神庙。”

“是左边那个第二大的吗?”

“哦,也不是。那一个是太阳神庙。”

“是右边那个第三大的吗?”

“呃...茶波,你看那个降雨的壁画,和我老家神石城的很像,明显是雨神庙来着...”

“该死!到底是哪里?”

红发猎手茶波终于怒了。他瞪大眼睛,狠狠的盯着“玉米饼”。

“我有最新的军情!你带我过去!”

“哦,好!...其实就是最后面这个,最小的,新建的神庙,就是主神殿...”

米斯特克武士吉塔扛着长矛,带着红发猎手茶波,向古城的深处走去。一座座青灰巍峨、雕刻壁画的金字塔神庙,就伫立在两人的身旁,静静讲述着历史的沧桑。

在五百多年前,数十支北方的荒原部族,为了躲避兴盛的托尔特克帝国,向东南一直迁徙到海滨低地。这些高原南下的尚武部族,一眼便看中了琴波阿里所在的低地平原。他们击败并融合了本地的特奥蒂瓦坎遗民,占据了水土丰茂的琴波阿里,逐渐扎下根来。随后,这些南下的尚武部族继续沿着海岸,通婚沿途的海滨部落,向东方延伸,扩展到数百里外的隐蛇城。

接着,三百多年前,高原尚武的托尔特克文明,又一次在犬裔南下的战乱中崩溃。城邦众多、人口密集的墨西哥高原,再次陷入漫长而残酷的混战。

在持续百年的高原混战中,一部分托尔特克遗民东迁海滨之地。他们带来了发达的石头建筑技巧,城邦联盟的组织形式,并兴建起许多大型的神庙。也正是他们,带来了以羽蛇神为核心的多神信仰,并与本地的“旧日众神”结合。东迁的托尔特克遗民,与南迁的荒原部族们渐渐融合,这才形成了热土之民,“托托纳克人”的概念!

当然,中央繁盛的墨西哥高原,始终是中美洲天下的政治中心,而四方各部的命运,也始终被高原上的霸权所影响。一百数十年前,特帕内克人崛起后,就再次向沿海的托托纳克城邦,征收贡赋。

三十多年前,新兴的阿兹特克三邦联盟,在墨西加谷地建立后,征服者蒙特苏马一世致力于扩展霸权,从各附属城邦召集了庞大的武士军团,开启了对东方各部的附庸战争。他先是向东北征伐,让沿途的瓦斯特克人臣服,又沿着海岸南下,逼迫托托纳克西部各邦纳贡。

据说在羽蛇古城,蒙特苏马一世停留了一个月,听当时的羽蛇祭司们讲解神话,并接受托托纳克各部头人的朝觐。接着,他带着联盟的军团,来到臣服的廿水城琴波阿里,留下墨西加王室的使者,并指定此处为联盟的“账目之地”,也就是沿海各邦贡赋的集结地。而城中的主神殿,就是在廿水城部成为联盟附庸后,才开始兴建,距今只有三十年不到。

“能打的主神啊!好多奇奇怪怪的神灵壁画,我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猎手茶波环顾左右,看着神庙上的刻绘,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那些古老的故事,也其实并不在意。很快,他敏锐的目光,在神灵闪光的雕刻上停留,浮现出强烈的渴望。

“嘶!这些神像红色的眼睛,都是镶嵌的红宝石!啊,头盔是闪光的金器,系带则是数不清的银粒...主神啊,真是富庶的海滨部族!”

“可不是!这些本地的托托纳克部族,可富了!听投降的民兵们说,廿水城中的贵族们,顿顿都能吃肉,还有吃不完的盐和香料。就连普通的城邦武士,都有好几件羽服,穿起来都不重样的!”

武士吉塔舔了舔嘴边的口水,握紧手中的铜矛,眼中泛起单纯又冷酷的杀意,像是渴望蜂蜜的棕熊。

“可惜,都是那个大大大酋长的使者拦着,不许我们抢!本地的部族都战败投降了,结果那些富庶的头人们,就跟没事人一样!可恶,真是可恶!”

“嗯?使者拦着...不许抢?”

猎手茶波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他按捺下性子,看着周围金光闪耀的神庙与宫殿,不再多话。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落了下来,打在他的红发上,并不冷,反而很暖和。

以古老的廿水城为中心,沿着海岸数百里,包括羽蛇古城、金湾城、锥屋城、郊狼城、隐蛇城...都是托托纳克部族聚集的“热土”。这一带沿着海滨,降水充沛,气候湿热,适宜作物生长。从西方高原流下的河流,灌溉着沿岸的低地平原,也形成了人烟阜盛的村庄。而沿着海岸,一连串托托纳克城邦的发展,逐渐形成了繁荣的沿海商路,勾连着纳瓦高原与玛雅低地的贸易往来。

因为地域广阔、商路繁荣,托托纳克城邦是富裕的。但也因为沿着漫长的海岸线,城邦散布七八百里,托托纳克城邦的联盟,又是极为松散的。各部之间习俗并不相同,大多各不统属,甚至互相敌对。实际上,只有托托纳克东西两处的圣地祭司团,才有号召各部联合起来的影响力。

细雨打在混杂青石的土道上,走起来有些湿滑。与墨西哥高原上的大城相比,丛林中的廿水城琴波阿里,面积并不算大。猎手茶波走的很快,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砖石崭新的主神殿。而当他登上十多米高的神庙金字塔,开阔的大殿便映入眼中,一览无遗。

黑狼大酋长披着盔甲,跨着青铜剑,昂头注视着手持投矛的主神雕塑。十几名头戴羽冠的托托纳克神裔,正低着头,伏跪在神殿的后方。而一名身穿羽服,手持权杖的联盟大贵族,正皱着眉头,面朝黑狼,站在本地贵族的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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