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前，路初尘忽然改了主意。
他对黎清言道：“老二的事，我来跟他说，你教育完人，让他抽空回个电话给我。”
老实说，顾幻打人这事，他们两个当哥的，说意外也意外，但说震惊吧？仔细想想 好像也谈不上。
毕竟，他们家这位顾幻幻小盆友，平时看着腼腆温吞像只绵羊似的，可但凡跟他多相处相处，就会知道，这孩子内里其实是个实打实的刚直性格，要强脾气。
不然昨天黎清言在厨房提出“干架假设”的时候，路初尘也不会说出“兄弟之间的感情，不都是打出来的”这种话。
所以今天这事，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怕就怕顾幻今天能因为妈妈被欺负，当场撩起拳头揍人，指不定知道真相后梅开二度，豁出命再把人给打一顿。
两人都很清楚顾幻二次超雄的可能性很大，而路初尘之所以这么说，正是怕他镇不住这小子。
事实上，黎清言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候，在小幻幻面前，阿尘说话确实比自己好使。
哎，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内心总会生出那种，青春疼痛文学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蛋疼的悲桑和无力感！
( '-' )ノ)`-' )啊这该死的血脉传承之力！！！
谁让这玩意儿是钱也解决不了的事呢？
总不是自己重新投胎二次发育吧？
想到最无解关窍时，黎清言忍不住歪嘴朝额前吹了口气。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如今的自己已经非常幸运，做人要懂得知足，没必要事事苛求为难自己。
因此，他很干脆地对路初尘回了个“oK。”
挂断电话，路初尘点开几分钟前的未读消息，里面是关于顾幻和迟厌冲突的详细过程。
内容和黎清言说的大差不差。
他指尖微动，编辑好回复信息，成功发送。
内容只有简单明了的三个字。
L：知道了。
随后按灭手机，轻捻了下眉心，抬眼吩咐，“林安，再开快点。”
说完，扭头望向车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街景，一时出神。
……
总算到家，刚一落地，路初尘大步流星地往主楼方向赶。
神情很是严肃，像是签百亿大单受阻。
进门站在玄关，他下意识朝大厅内扫了一圈。
只在客厅看到埋头织毛衣的张姨，室内并没有温晓晓的身影。
妈难道躲起来伤心了？
心底不自觉生出这种想法，他的眸光瞬间沉凝。
此刻，路初尘心绪翻飞，下意识紧了紧牙关，薄唇绷成了一条略有起伏的线。
而听见玄关动静张姨，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望了过来。
“小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张姨的语气颇为惊讶。
路初尘没正面回应，换好鞋，步履匆匆走到张姨跟前，视线滑落在她的手边。
那是件刚织到一半的紫粉色毛衣，他能清楚地看到，毛衣上那只缺了大半张脸的白色卡通兔子。
他依稀记得，这件尚未制作完成的兔子毛衣，是张姨织给妈妈的礼物。
而毛衣上兔子的图案，正是他的宝贝老妈，当初从一堆可爱表情包里千挑万选，纠结出来的。
不过，他眼下并没有心情细究这些。
“张姨，我妈呢？”他问出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这几年来，除了有关夫人的事外，张姨鲜少见到他神色如此失态，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夫人果然有事。
张姨指着厨房的方向，无奈又慌张：“夫人今天想亲自下厨，还不让我打下手，说我影响她。”
她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将手里的毛衣针放在一旁，起身往路初尘跟前凑了凑。
这才压着嗓子，支支吾吾地悄声说：“夫人今天似乎不怎么高兴，像是有心事，可我没敢问。”
路初尘“嗯”了声，“我明白。”转而若有所思地问：“我妈在厨房待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刚刚我不放心，又偷偷摸摸去门口站了会儿，听见里头有音乐和切菜声，估摸着应该还在备菜。”
话一落下，张姨立马从路初尘严峻的面色中，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当即色变，“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见路初尘默认，她顿时慌了神，急得拍着大腿自责，“哎呀，怪我怪我，都怪我没想着拉下老脸多问问，夫人肯定是伤心了！”说着就想往厨房跑。
路初尘将人拦住，出声安抚，“您别急，妈这边有我。”
同在屋檐下，自然是瞒不住。
不过，张姨和刘叔是自家人，从始至终，他也没想瞒着他们。
只是眼下没空解释，于是道：“其他的事，之后我再跟您和刘叔详说。”
张姨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但还是忧心忡忡地招呼：“小尘，夫人心思剔透，要是遇到事了，那肯定都是别人的错，你可要给她撑腰，好好开导她，千万别说让她生气的话！”
经过近一年相处，张姨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忠实的“晓晓党”。
路初尘颔首保证：“您安心。”
张姨是个懂分寸的人，叮嘱完就抱着织物回了自己的卧室，将整个一楼空间，都留给了他们母子俩谈心。
路初尘神情凝重地走到厨房门口，听着厨房传出的低沉歌声，右手倏忽顿在半空。
正所谓关心则乱，此刻他的心里竟生出了荒唐的期盼。
譬如，“妈或许只是略有些不高兴，其实并没有把迟厌的事放在心上。”
可这种想法生出后的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因为，他很清楚，这简直就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路初尘苦笑一声，勉强收拾好心绪，终是拧动了门把手，轻轻推开了厨房的门。
“我不唱声嘶力竭的情歌……”
“不表示没有心碎的时刻……”
音乐声兀地被放大数倍，门后是温晓晓埋头切菜的背影，而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洋葱味，清冽又刺鼻。
一如他往常所见，自己的妈妈围着那条绣着“仙女御用”字样的粉蓝色围裙，正低着头，手里一下又一下的切着一块又一块的洋葱。
如果，他不曾注意到她那双颤抖肩膀。
如果，他不曾听到嘈杂音乐下的啜泣声。
路初尘或许会真如张姨所认为的那般以为，眼下自己的妈妈，的确是一副认真备菜的模样。
可是，他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双单薄的肩膀，像一只力竭受伤的蝴蝶，一次次振翅，却又一次次摔落进路初尘被内疚挤满的心房。
这一刻，温晓晓极力营造出的欢快假象如同一个个彩虹气泡，在阳光降临的瞬间被无情穿破。
而这段时间以来，她内心所积压的所有痛苦和委屈，也尽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路初尘的视野之中……
………………
pS：我不唱声嘶力竭的情歌，不表示没有心碎的时刻——陈奕迅《孤独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