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绣病情恶化，已经无法下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不知何时阿杏站在了她边。
“你知道是我做的，为什么不告诉云哥哥？”
东方绣缓缓抬头，用袖子将手心遮盖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云公子？”
“你……”
“我本就命不久矣。”东方绣冲她笑了笑，笑容苍白，“我其实不想死的，可是命不由己，我的时间不多了。”
阿杏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神色挣扎，“你和云哥哥……”
“我不喜欢他。”东方绣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我喜欢的人……叫鸾鸣。可惜……我曾亲手将他杀了。”
阿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东方绣慢慢的说着自己和鸾鸣的过往。
像是怕自己忘记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阿杏听。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如果不是她脸上滚落的泪水，阿杏都觉得她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他呢？”明明两人都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东方绣摇头，“不知道，也许……在找我吧。”
等他找累了，他总会放弃的。
阿杏看着东方绣，咬了咬牙，闷声闷气的道：“对不起。”
她转身跑出房间，在门口撞到云卿，身子踉跄了一下，连撞的人是谁都没来得及看。
“阿杏……”云卿叫了一声，她也没回头。
云卿快步进房，“那丫头找你麻烦了？”
东方绣在听到云卿声音的时候已经将眼泪擦拭干净，为了防止云卿看出什么，她垂着头，“没有。”
云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见房间确实没有异常，这才放下心。
“明日我就要闭关炼制丹药，大约需要两个月，甚至是更久。你每日按时服药，应该能撑到我出来。”
“好。”
云卿看了东方绣一眼，最终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云卿闭关，阿杏倒成了东方绣的常客。
这日，阿杏神秘兮兮的拿着一个盒子进来，“绣姐姐，看看这个。”
东方绣微微抬眼，“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阿杏将盒子递给她。
东方绣看了阿杏一会儿，慢慢的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团雪人，小小的，很是可爱。
东方绣身形僵住，泪水无声的盈满眼眶。
“绣姐姐你哭什么？”阿杏奇怪的看着东方绣，“不喜欢你也不用哭啊？”
东方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没有，很喜欢。”
只是，曾经有个人也送过她同样的雪人。
“今天晚上城里有花灯，我们一起去看吧？”阿杏出声转移东方绣的注意力。
“花灯？”
“嗯，是咱们城里特有的节日。每年大雪过后都会举行，满城都是花灯，可好看了。”
“可是我……”
“这个简单，云哥哥怕你无聊，吩咐人给你做了轮椅，今天刚送到的。”阿杏跑到门口，让人将轮椅推进来。
“怎么样，厉害吧？”阿杏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她转了两圈。
“嗯，厉害。”东方绣微笑的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杏一脸的欣喜。
东方绣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晚间，阿杏督促东方绣吃了药，让侍女帮忙将东方绣放到轮椅上，在她腿上盖了厚厚的绒毯，这才推着她出门。
一出门，就看到那一片灯海，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人在花灯下走着，带着朦胧的美感，如梦似幻。
阿杏一边走一边给她说着城中的趣事，逗得她低低的笑。
这还是东方绣第一次听到这些，云卿可不会和她说这些。
“绣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您就该多笑笑。”候在一旁的侍女见东方绣笑，也不免跟着笑。
“彩蝶说得对，绣姐姐就应该多笑笑。”阿杏也附和，“云哥哥说过，女孩子天生就是该笑的，这样才能越长越漂亮。”
东方绣抿唇浅笑，“好，以后多笑。”
阿杏到底年纪小，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带出来的两个侍女跟在后面跑，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东方绣身边已然一人也没有了。
她看着那些嬉闹的人群，思绪一点点的沉下去。
脑中闪过几个模糊的欢闹场面。
那是她和鸾鸣都还小的时候，她爹爹带着她去参加老域主的晚宴。她无聊的趴在桌子上，鸾鸣却偷偷摸摸的从老域主身边跑过来，拉着她往外面跑。
她听到后面她爹和老域主的取笑声，那般的清晰。
外面同样热闹，只是没有这么多的花灯，他们在人群中穿梭，嬉闹……
那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此时，她忽然发现自己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了，那些场景好像在慢慢的远离她。
变得越发的模糊……缥缈……
东方绣垂头翻看自己的手心，黑线已经有一根手指头粗。
她的记忆在衰退。
“砰！”
这声音吓东方绣一跳，头顶绚丽的烟花绽放，映着灯海，璀璨夺目。
烟花绽放，却没有消失，它们在空中汇聚，慢慢的形成了清晰的轮廓。
那是……
她的名字。
“东方绣？这是谁啊？”身侧的人流看着空中显露出来的名字，纷纷好奇的询问旁边的人。
“那是用灵力形成的吧？好幸福啊！”
“天哪，这是在表白吧，有一天有人能这么给我表白，我一定当场就嫁了。”
东方绣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名字，此时正在一点一点的溃散，片刻后模糊一片，最后消失在夜空。
阿杏从人流中跑出来，神色激动，“绣姐姐，绣姐姐，你看到没有？”
“嗯。”东方绣点头，“回去吧。”
“诶？这就回去了，可是……”阿杏指了指漆黑的夜空，见东方绣神色不好，只好招呼侍女将人推回去。
东方绣没看到，她身后渐渐凝聚而成的另外三个字。
她只听到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羡慕声。
她的名字不断的从那些人口中溢出。
阿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想让东方绣回头看一眼，伸出去的手，最终没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