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雅间，只有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青年坐在窗边，桌上也并没有什么酒菜，只有一壶热茶。
这就是佛子吗，夕阳映照下的侧脸显得十分俊俏，白中透着一丝红光，额间的一点朱砂如星辰般醒目。
听到方牧的脚步声，他却是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给前方的一杯空杯子倒上了茶水。
方牧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
完全是一个绝代风骚的俊美男子，气质温和儒雅，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大唐辩机。
也只有辩机的气质，才能与眼前的佛子相比吧。
甚至于，方牧都感觉自己第一美男的地位遭到了一丝撼动。这样一个家伙，就算是一个和尚，只怕也能引来无数少女的青睐痴迷吧。
他的双眸，透过袅袅檀香，平静地打量着方牧，眼中的光芒仿佛都透露着一丝佛意。
这个佛子，绝对是方牧所见过的万佛宗中最有佛门气息的一个家伙。跟圣女那孤傲冷冽的气质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方牧喝完了一杯茶，结果佛子还在看他，这不禁就让他有些害羞了。
同样都是美男子，何必这样？
佛子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一笑，说道：“你挺有趣的，难怪能引起圣女的注意。”
方牧额头一黑：“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能引起她的注意，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确实如此。”佛子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方牧的脸也跟着黑了，咬牙道：“可引起她注意的后果，就是派了一大群杀手追杀我！”
佛子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就是这样，喜欢将危险扼杀在最初阶段。你能引起她的杀心，足以证明你很不错。”
“这是什么歪理？”方牧瞬间无语了，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看着气质无比儒雅优秀的佛子，好像也是一个舔狗？
按照这家伙的意思，圣女想要杀他，他就应该十分荣幸的伸长脖子过去给她砍！
什么玩意啊！
他本来还觉得这佛子看着比那高傲圣女顺眼，但现在看来也是一丘之貉。
“她这次知道我要来帝都，也曾授意过我，让我杀了你。”佛子再次开口，如此的直言不讳。
方牧目光瞬间一冷，左手还握着茶杯，右手已然握住了战刀的刀柄！
“哦，那你想试试看吗？我这战刀是今天刚分配到手的，刀锋应该很凌厉。”
谁知，佛子却是笑着轻轻摇头：“我若是想杀你，就不会邀你进来喝茶了。我不喜欢在喝茶的时候见到血，因为喝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那你到底想要干嘛，难不成想跟我交朋友？”方牧眉头一皱，右手始终没有松开刀柄。
对于万佛宗的这些家伙，他可是半点也不敢松懈警惕。
佛子平静地看着他，又为他倒了一杯茶。
“上次你跟她之间的论佛，我都知道了，所以感到有些困惑。这才邀请你进来，想一问究竟。”
方牧慢慢喝了一口茶，茶是上好的红茶，口感温润芳香，倒是很适合温和的聊天。
“哦，哪里困惑呢，说说看。”
佛子笔直端坐，神情认真地问：“你所说的那个释迦摩尼，真的存在吗？”
方牧淡然一笑：“当然，只不过他早就坐化了，因为他并非什么仙人。当然，他也还活在无数佛徒的心中，不死不灭。”
“一个凡人能开创出如此独特的佛道，他足以比肩任何强大的仙人。”佛子由衷地赞叹。
不管释迦摩尼的佛道是否与他们万佛宗悖逆，都值得他尊重。
“你们万佛宗不是只崇尚以杀证道吗，也会敬重释迦摩尼？”方牧嗤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嘲讽。
毕竟，他上次可是亲眼见识过了圣女的手段有多冷酷。
眼前的佛子虽然看着温文尔雅，但方牧绝对不会认为，他跟圣女会有什么不一样！
否则，他岂能做得了万佛宗的佛子？
佛子并没有生气，目光依旧温和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以杀证道，是经过我万佛宗无数先贤验证出来的大道。我却是很好奇，释迦摩尼以慈悲为怀的佛道，是如何弘扬传承的？”
“不杀，如何灭敌？不杀，如何立威？不杀，如何自立？”
佛子一连问出了三个不杀之惑，看似平静温和，但却让方牧感受到了万佛宗的杀道根本。
字词之间，皆是腥风血雨的杀戮！
这可是万佛宗杀戮了十万年总结出来的佛道啊，何等的杀气滔天！
即便是方牧这种曾经屠杀过一城的人，在面对佛子的三个不杀之惑时，也感到了如此的不值一提。
跟万佛宗比起来，区区一个城池的杀戮，还真算不了什么，沧海一粟不过！
方牧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地回答道：“不杀，何来无尽之敌？不杀，便是最好的慈悲之威。不杀，方可屹立万古不灭！”
佛子摇头，伸手一指夕阳下的仙家众生，说道：“佛一曾说过，有光照耀的地方，便有敌人存在。只有杀到天光昏暗，敌人才能全部诛尽！你若不杀，敌人又岂会凭空消失？谬论也。”
方牧却是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么，你们万佛宗杀了十万年，可曾将所有的地方都杀尽？应该是没有吧，敌人反而越杀越多，可对？”
佛子眼孔一缩，瞬间说不出话了……
是啊，他们万佛宗一直以来都将佛一当成是唯一的真神，坚信佛一的杀戮之道。
可是，他们杀了十万年，却始终还是没能杀到佛一所说的天光昏暗日。到底，天光昏暗日是在哪一天，他们还要这样杀戮多久？
如果真有天光昏暗日的话，那为何他们的敌人却越来越多了，这显然是一个悖论……
佛子紧皱着眉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难以找到答案。
方牧摇头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别傻了，这世上最难杀的不是人，而是仇恨。你们光杀人而不灭仇恨，又岂能彻底消灭仇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的敌人，应该早就遍布整个仙界了吧？他日若是神族抛弃了你们，你们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