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一番探查过后，缓步走下白玉台，目光在其上来回扫视，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丝讶异。
这座白玉台，初看通体晶莹如玉，温润凝洁，设于整个禅林最为庄严神圣之处，四周缭绕香烟与金光，依理应是佛门重宝、镇寺之器。
但在他以灵识反复查探之后，所感所见却令人颇感失望。
此物竟只是寻常佛器，一座由整块寒玉石雕成的诵经台罢了，唯于构造精妙、布阵严谨之外，竟无丝毫灵性流转、法则运转之痕。
他微微蹙眉，伸手轻抚那台面，指尖所触，寒意沁骨，触感光滑，甚至还残留着些许晨课后落下的香灰与微尘。
白玉台毫无异动，沉静如山，仿佛从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之地，既无灵光护体，也无佛陀神念庇佑。
但他分明记得，此前在禅林之外，遥遥感应到一缕因果道韵，自这白玉台上若隐若现，如晨雾初升、似佛陀拈花一笑，玄妙莫测，让他都心神微动。
“没错，那道韵确实存在过。”
他心中暗忖，眸光幽幽，扫过玉台四周。
“但现在已不在此地，只能说明——那因果道韵曾经停留于此，之后便离开了。”
这等“因果道韵”，并非凡人妄谈所谓的“缘分”，而是真正代表大道垂青的印记，是大道意志亲临时所留痕迹。
能被大道所选者，或为天命之人，或为大劫之钥，若非身具大气运之人，绝无可能沾染。
“若真是佛门所传，能得此机缘者……”
许凌抬首望向金色晚霞中微垂的石佛。
“难不成，觉梵那家伙在挑战秩序之主之前，便早有准备，已选中传人？”
他缓缓收回视线，思绪越发的悠远飘散。
佛门有“转世灵童”之说，非以魂魄穿越轮回，而是借天地道统重塑命格、以愿力映照命途，待来世时再凝佛性，复启神通。
此术比之夺舍重生、血肉再塑，更加神异玄妙，甚至能绕开天地规则，带着前世“修行痕迹”重返尘世。
他虽非佛门中人，但早年在梦中之梦时翻阅过不少古籍，略有耳闻。
尤其是那菩萨觉梵，便是传说中历经三世修行而得大成的存在，一手建立“因果度化之法”，开创万灵皆可成佛之路，威震八荒六道。
“若那因果道韵的主人，真是觉梵菩萨转世……倒也有趣，这些老家伙，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喃喃低语，周身气机随语震荡，却又瞬间内敛。
他眼神一转，环顾四周，站在白玉台边缘，目光扫过这座偌大的广场，凝视着那些正逐渐散去的僧众。
广场上，晨课已毕，日光西斜，佛修们正陆续离去，为即将开始的晚课做准备。
他们身着黄褐僧袍，步履沉稳，神色平和，或年迈白须、或中年沉稳、亦有不少面容稚嫩的沙弥。
但无一人身具异象，无一人具那“佛性凝聚”的气息。
“这些和尚……修为虽有高低，但大都平平无奇，气息沉闷、佛性未显，不像是被道韵垂青之人。”
即便是他这等眼力，观之良久，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他收回目光，回到玉台前，依旧扮作一位低阶僧人，手持扫帚，佯作打扫，却其实思索良久。
“既然此地曾有机缘显现，白玉台上曾留佛陀拈花之意，终究是有‘人’曾登此地。”
“那人……现在在哪？我该如何将其找出？”
就在他沉思之际，远处石道上传来一阵轻盈脚步声。
咯咯踏踏，如风拂松叶般细碎柔和。
一位身着灰袍的小沙弥快步走来，年约不过十岁，面容清秀，眼神澄澈，双手抱着一柄扫帚，看模样也是杂事殿中扫地一类的小和尚。
他走到白玉台前，先是打量了许凌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好奇，倒也不言语，径直走上台阶，开始清扫那玉台边缘落叶尘灰。
动作认真，步伐利落，仿佛每日如此，毫不懈怠。
许凌见状，嘴角微扬，暗觉有趣。
这白玉台刚才已被他清扫一遍，此刻又有人“重扫”，这是要捡他的便宜？
他注视小沙弥那认真模样，见他眉宇清朗、额心微亮、呼吸绵长、动静有度，竟隐有一丝禅意凝聚。
“咦？”许凌眸光微凝，忽觉眼前这小沙弥并非寻常。
他随意地开口问道：“小和尚，你知道么？既然这禅林圣地佛法精深，阵法护寺，金光加身，为何不直接隔绝俗世尘埃？为何还要辛苦洒扫此地？”
小沙弥闻言一愣，停下手中动作，有些迷惑地看了许凌一眼。
似是觉得眼前这“老和尚”问得有点奇怪。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歪着脑袋答道。
“也许……是想提醒我们，要时时扫除心中尘埃，不只是扫地，也是在扫心吧。”
说罢，他自己似也觉得这个答案不坏，嘿嘿一笑，又继续扫地。
许凌却被这句话轻轻震了一下，脑海中浮现那石佛双目低垂、拈花含笑的模样，一时竟有些怔神。
“扫地扫心，洒尘洒妄……呵呵，倒是有些禅意。”
然而，小沙弥忽然又转过头来，眼神好奇地盯着他，歪头问道：
“大师父，你是谁呀？杂事殿的人我都认识，但没见过你呢。”
这一句看似随口的询问，却令许凌心头一震。
按理来说，就算是禅林圣地的方丈长老都不可能看穿他的存在。
这小和尚倒是有些特别。
他眼神微敛，神识化丝于无形间探向小沙弥，赫然发现对方体内气息清纯如初生婴童，全无修为之痕。
灵台明净，甚至连一丝一毫“察觉”外界神识的迹象都无。
“不对……这孩子太‘干净’了。”
一个普通沙弥不该如此通透，哪怕是清修数年，也不该如此灵台空明——这不像是“修出来的”，更像是“天生”的。
“难道是……转世之法的承载体？”他心念一动。
但再仔细查探，却仍无任何异状。
他若不出手侵入魂识，根本无法判断这小沙弥是否就是那位“大道垂青之人”。
就在这瞬息之间，许凌嘴角忽然一翘，神情古怪起来，眼神亦透出一丝玩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