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趟七十文，底价喽。成不成，高老弟可以回去商量下。”
县城就这一家车马行，也没有多少降价空间，与他们的预期差不多，高豆也就默认了，“黄老板，我们运得都是坛坛罐罐，可得安排些老把式哦，损坏了货物都不好。”
黄涛点点头，这种货物极易损耗，满载的时候根本不能提速。
黄涛进去拿了两份现成的契约，跟现在的模板合同差不多，高豆看一份，高至看一份，看完轻声交谈两句，又互换着再看了一遍，这才拍板，签了字。
运费每次先付三成，货送到再结清尾款。
高至头次签订正式的契约，又多看了两遍，也算是学习了，看看哪些需要约定清楚的地方，也攒点经验。
......
签完契约，高豆直接回了店里。高至说要自己逛一逛，顺便给奶奶买了包点心。昨晚没顾得上去看看老人家。
看见高水的铺子，进去坐了坐，侃了一会大山。
客人渐多，高至不好耽搁人家生意，跟王红打了招呼，就起身告辞了，高水跟着送了出来。
“你现在做得可还开心？”高至都迈步走了，又转身回来。
高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高至他们的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在自家小铺子里打转，做久了，跟在家种地打柴也没啥区别。
高至来见高水，也是感念他的牵线之情，没有高水的介绍，他们不能帮着去卖糖葫芦，也就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了。
“小雪这边正需要人，你没想过来帮忙？”
高水眼睛明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来，“爹娘不让我去，我想也没用啊。”
“为啥？”虽然以前两家关系一般，但是高雪把馒头生意给了二房，就是在和解呀。
“我娘说，以前是她做错了。虽然小雪明面上没什么表示，可心里是不愿与他们亲近的。你看看她跟小叔的关系就知道了。”
高至瞬间沉默下来，他不该多嘴问一句的，高雪怎么做自有她的道理。抬眼凝眸注视着高水，“你知道，小雪为什么跟你们不远不近吗？”
高水想过，但不是很明白。
“因为信不过。她若有难，你会怎么做？你爹、你娘又会如何？”
看着高水迷茫的眼神，高至提点道，“高水，你若觉得自己能够对作坊不离、不弃、不背叛，就去找小雪吧，她会给你机会的。”
这样的吗？
他心里还曾怨怪过小雪呢......
不离、不弃、不背叛，他做的到吗？
高水有些失落地走回去……他没有答案。
......
高雪帮着宋婶准备好开店要用的食材，就在张罗她自己的小宴席了。
砂锅是现成了，一个小锅就够了。还特意留出一整个猪肝，卤汤里加盐浸泡着。也不能忘了安原的高年，弄咸一点，带过去坏不了。
再来一碗红啥肉，一份黄瓜拌凉皮，每人一碗荠菜馄饨，齐活儿。高雪把自己擅长的菜品都准备上了。
“小叔，周婶家怎样了？”
“把那媳妇休了。与人私通，送进大牢也不冤屈，还是周叔一家心善，硬吃下这个暗亏。周婶想出来干活，但是家里没人照顾也走不开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这一波闹腾，还得有些日子呢。”
那就没办法了，她等不了这么久。“人牙子那里，可有合适的？”
高豆摇头，这几年年景还可以，过不下去卖人的很少。
三个少年还没回来，高雪也坐不住，问了下人牙子的住址，想自己去看看，万一运气好呢！
高豆这会儿走不开，想着在县城里，应该出不了差错，就由着高雪了。
高霜说什么也要跟着，高雪没办法，这“小尾巴”粘上了就甩不掉。
大东西买不起，给妹妹买点小零嘴还是有那几文钱的。姐俩说说笑笑的就到了人牙子那里。
......
迎着她们出来的是个长相很憨厚的中年大叔，看年岁，这人应该就是陈经纪。
“您可是陈经纪？三合砂锅的高豆是我叔叔，我们家想买两个干活的人，我先来看看。”
高豆前几天确实来过。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交给两个孩子呢？真是儿戏。不耐烦地问道：“说说看，有什么要求？”
“我们做吃食的，要身体健康无病，干活利索的。别的就看眼缘吧。”
陈经纪点点头，有个选人的样子。让她们先坐着，自己进去挑人。
喝着红枣茶，高雪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可来都来了，看也不看就回去，又觉得实在太耽误事儿。想定这些，忙拉过高霜，不由分说地把她送出了院门，让她直接回三合砂锅。若万一有个什么，自己一个人也好应对，家里也能有个信儿，知道她来过这里。
再回来时，高雪眼角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半旧的丝绸，身形上应是个婆子，可惜没看到脸。
......
屋里已经站了六个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四女两男。
根据年岁、身体状况的不同，几人身价也有差异，三两到十两不等。
高雪开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呢，人就值几两银子？！
高雪让他们伸出手掌，挨个看了一遍。手上都有老茧，应该都是长期做活的人。
“陈经纪，让他们挨个介绍一下，可好？”
陈经纪习以为常，只用手一指，就让他们自己开腔了......
听完大概简介，高雪也想要问些问题，走到一个婆子面前。
“你说说，因为什么被卖的？”
“我男人死了，又没有孩子，娘家也不管，只能自卖自身。”
“你这年岁也不小了，被卖出来多久了？”
“十年了……”
“十年？跟过几个东家？”
女人抬头看看高雪，咬咬唇，不吭腔了。
陈经纪说道：“她年轻时有点姿色，女主人容不下这样的，换了几家都差不多。现在这个样子，就再不妨事了。”
高雪又看了一眼，对她深表同情。正想多问两句，突然觉得头昏沉沉的，不得不走回去扶着把手坐了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这姑娘看着不太舒服。”
几人应了一声，就无声退下了。只是刚才被高雪问过话的婆子又暗暗回头瞅了一眼，立刻收敛心神，垂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