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码头的气氛愈发紧张。
司砚谌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颜淼拿枪指着头。
他凌厉的下颚线紧绷，眼神深邃如海，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在双方冷冷对峙时，司砚谌勾了勾唇，音色冷冽：“宋清虞，你继续再开一枪，就对着我的头。”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颜淼闻言双眸微微一沉，她指尖微紧，语气却依然镇定从容，“放了我的家人，是我欠你的，他们不欠你。”
司砚谌撩起眼皮，不屑地扫了她一眼：“威胁我？”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吃这套。”
“你要么就马上开枪，要么就跪下来求我。”
“如果你求得好看，说不定我能放你家人一条生路。”
颜淼不再硬刚，再次采用迂回战术。
她话锋一转，语气弱了几分。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商量道：“只要你肯放了我的家人，让我做什么都行。”
“但我不能在她们面前这样求你，请你理解。”
男人虽然是被挟持的那个，但却摆出了一副上位者的高姿态。
他轻蔑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跟愚蠢。
“如果我不理解呢？你当真敢跟我鱼死网破？”
女人怔怔而笑，红唇轻启：“当然。”
下一秒，她拿着枪对着自己的左腿打了一枪。
“司砚谌，这一枪是我欠你的。”
宋菱枝想要阻止她的疯狂之举，扬声大喊道：“清虞！ ”
看着家人要过来，她对吴松柏做了个眼色，“都别动！”
随后，她又举枪对着自己的左手打了一枪：“四爷，这一枪是惩罚我不该对你开枪。”
“如果你不解气，那我以死谢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说话间，她手中的枪已经对准自己的头。
这个动作，让宋家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不顾一切往这边冲，想要阻止她做傻事。
同时，之前冷眼旁观的司砚谌，脸色终于有了松动。
他薄唇紧抿，想上前抢走她手中的枪。
可颜淼紧张地瞪着她，白皙细长的手指即将就要扣在扳机上。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威胁他，而是真的要以死相逼。
司砚谌了解她，这个女人疯起来真的可以不要命。
他舍不得她死，所有他输了。
他妥协地闭了闭眼，厉声道：“颜淼，把枪放下，我让他们走。”
叫她颜淼，证明他还念旧情。
她的腿跟手臂都在流血，可她依然撑着，一脸从容道：“当真？”
司砚谌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他扬声道：“阿舟，你们往后撤，让他们走。”
“是…… ”
颜淼见状，当即喜上眉梢，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她脸色越来越苍白。
语气虚弱地喊道：“姑父，带姑姑他们走。”
吴松柏对她重重点了点头，眸底的伤感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拉着宋菱枝她们上船。
宋菱枝甩开他的手，“清虞！ ”
霍屿川也不肯离开，倔强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对颜淼的不放心。
“姑父，我不走…… ”
颜淼脸色阴冷，扬声道：“我的嘴里有氰化钾，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清虞！”
“我数三个数。”
“3。”
“2。”
眼见她要做咬后牙槽的动作，宋菱枝慌了，她双腿一软。
伸手做了个不要的动作，声音颤抖：“别，不要，清虞。”
“我们走！ ”
说着，她们就一脸不舍地上了船。
霍屿川不肯走，是吴松柏他们强行拽着他走的。
见大家都上船，站在船舱一脸不舍地看着她。
她开始交代后事：“大哥，姑姑，宋家以后就交给你们了，还有臾沁。”
“大哥，我让你给我拿的包里，有家里的玉扳指，这个交给你我放心。”
“包里有两张银行卡，一张给臾沁，一张给二哥继续做研发。”
“我还有两件事要交代，希望姑姑跟大哥成全。”
宋菱枝双眸通红，一向冷漠，看淡生死的大师，此刻也有了动容之色。
她满眼凄楚地看着颜淼，“什，什么？”
颜淼的长指甲，狠狠戳了一下手掌心。
因为这样，才能让她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语调微扬道：“第一件事，以后宋家的人不要继续报仇。
我们跟司家的仇恨，就从我这里结束。”
“你们拿着钱，能重振宋家也好，如果不能，也不要勉强。”
“我相信已经故去的人，只希望活着的人能过得幸福简单，而不是沉溺在仇恨之中。”
“第二，杀了宋清杳，我们宋家绝对不允许没人性的叛徒活着。”
说完，她又充满期望地看着她的家人，“姑姑，答应我。”
“大哥，答应我。”
眼皮好沉好沉，她好想躺下睡一会儿，真的要撑不住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哭声。
然后是霍屿川这个好大哥，老好人声音嘶哑的保证。
“好，我答应，清虞。”
“求你活着。”
颜淼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面带微笑目送她的家人离开。
直到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海上。
她才一脸释怀地闭上了眼，倒了下去，她看到了父亲。
他还是年轻时的模样，英俊，高大，温和，满脸慈爱。
颜淼把手递给他，想跟他说几句话。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她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开口。
爸爸，我好累，真的好累。
这十几年，我都是为宋家而活。
我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现在，我能不能休息一下，让我为自己活一阵。
哪怕一小阵也好！
爸爸，对不起，我坚持要杀了清杳，因为她害死了好多人。
爸爸，也怪我没用，我没保护好家人。
在颜淼的身体再也撑不住，直直地往后倒时，司砚谌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他行动敏捷，只因颜淼那一枪，根本就没有真开，子弹只是擦过他的大腿。
可她的枪法，分明就比自己还好。
曾经，她是“恶魔岛”的神枪手。
可她终究是，动情了！
一个杀手放下枪，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