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悬空，就像这残破的宫殿，孤零零，冷清清。
崔月娇靠坐在冷宫门口，身上依旧穿着白日里那套锦服，发丝凌乱，头上金钗歪歪斜斜，这一身行头就是她带来冷宫全部的积蓄。
她表情麻木双眼空洞的望着院中荒草。
完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崔家没了，泼天富贵烟消云散，接下来迎接她的将是困死在这冰冷破败宫殿的命运。
她入了冷宫，她的明玉该怎么办？
“母后。”
“……”宋渊？
崔娇娘恍惚的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口的挺直身影。
此时再看宋渊，崔娇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这个被她用来做争宠工具的女儿。
如今一看，宋渊眉眼凌厉如刀，五官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和，大概因为常年不笑的缘故，她长得也比一般女子高大，难怪这么多年从没人怀疑过太子的性别。
“母后。”宋渊抬脚踩着枯草走进冷宫，“母后已经认输了吗？您不会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吧？”
好不容易对这大女儿升起的一点愧疚，在听到对方那满怀恶意的语气瞬间化为虚无。
崔莺莺猛地窜起身，一把捞起地上的石块砸向宋渊，张嘴无声怒嚎。
贱人你还敢来！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般对我？！你那太子之位还是本宫给你的！
“看到母后这么精神，孤就放心了，否则怎么迎接孤接下来的大礼。”
偏头躲开崔娇娘丢过来的石块，宋渊眸子发冷，她侧身朝一旁走了一步，十三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走出来。
白布下依稀可见有东西蠕动，这是崔娇娘最熟悉不过的东西。
当年她也是这般叫下人用托盘端着装满蛊虫的玉皿，然后在上面盖上一层白布。
不！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娘，我是你生母，你不能这样对我！宋渊你会遭报应的！
女人连连后退，满眼恐惧，被身后的台阶绊倒，双手并用爬进破败的大殿中，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接下来发生的事。
宋渊没去追逃进殿中的女人，因为很快影卫十五像提死狗一样，将崔娇娘拖了出来。
崔娇娘被影卫死死按住肩膀跪在宋渊脚下。
同时，十三揭开托盘上的白布，露出玉皿中颜色各异的蛊虫。
宋渊从里面随便挑出一条不那么大的虫子放在崔娇娘脸上，虫子一碰到她的皮肉，就撕开道口子钻进去。
“母后莫怕，孤可比当年逢春嬷嬷温柔的多，还没有划开你身上的皮肉，直接将你丢到蛊桶。”
“……啊……呜呜……呃……”
眼泪顺着崔娇娘的脸庞落下，混着鲜血，倒是有几分娇弱可怜，老皇帝若是在这里或许还会唤起曾经没好的过往。
可惜宋渊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她修长的手指用力辗过崔娇娘那道被蛊虫留下的口子。
“原来母后害怕的时候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颤抖、眼泪、绝望，怎么都是这些无趣廉价的东西？”
“罢了，孤还是比不上母后当年折磨人有手段。”轻叹一声，语气中带了两分无法忽视的温柔。
崔娇娘心头一动，眼泪流的更多。
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娘啊，是你的母亲！
“孤送你解脱吧。”一把端起玉皿，捏着女人的嘴，宋渊将整整一盆蛊虫都喂进了崔娇娘的嘴里。
宋渊眼底的冰冷有那么一刻刺痛了崔娇娘。
对啊，宋渊是她女儿啊，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母女竟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宋渊刚出生她也开心过，也抱着她哄过，期待她能够长大，软软的叫她娘。
似乎是宋渊第一次被夫子惩罚开始，她觉得丢尽了脸面，渐渐对这个女儿越来越苛刻厌恶。
这次，崔娇娘没有挣扎，甚至还配合的张开嘴。
等玉皿的蛊虫全部进了崔娇娘嘴里，宋渊才松开手扔掉玉皿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崔娇娘。
“皇后娘娘脸上竟然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真令人——恶心。”
“……啊啊……”
她错了，她或许真的错了，母女成仇闹到如今的地步。
女人伸手想去抓宋渊的衣角，被宋渊嫌恶的躲开。
“……啊——”
渊儿……
“母后这是做给谁看呢。”宋渊甩袖，像吃了苍蝇心底犯呕，转身离去。
“……啊啊啊——”
渊儿……
或许是将死之人，其心也善。
崔娇娘伸直了手想要去抓宋渊逐渐消失的背影。
终究是水中捞月，一场空。
刚一跨出冷宫，宋渊就捂住嘴咳了起来。
“太子殿下！”十三搀扶宋渊。
“……我没事。”宋渊低眸瞥了一眼手心的鲜血后握紧拳头，“崔家已倒，老皇帝那边让刘显圣加快速度。”
老东西不死，宋北臣就束手束脚，她的耐心有限。
“属下这就去办。”
睿王府。
百里欣穿着浅紫色流仙裙坐在石凳上，看着对面抱头痛哭的五皇子不免有些怀疑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
她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怎么崔家就没了，她选择付终身的人跌入尘埃。
她这一世已与宋明玉有了肌肤之亲，可宋明玉完了，还不如上一世她至少是宋北臣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其实上一世她与宋明玉也并没有太多交集，重来一次之所以选择宋明玉不过是因为上辈子这人在她落魄事帮过他。
崔家没了，宋明玉是烫手山芋，她不可能还去接过来。
女子看着对面的人慢慢冷下脸：“五皇子，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父王就要回来了，你赶紧离开吧。”
“欣儿，今晚我可不可以不走？”宋明玉抬起头，哭得眼睛红肿，“崔家没了，母后被打入冷宫，我没有地方去了。”
“明玉，你留在这里要是被父王发现，他肯定会把你抓起来的，听话，你先离开，到时候我会叫青竹给你在帝京安排一处院子的。”
“这……”宋明玉有些犹豫，他不想连累自己喜欢的人，“那好，辛苦欣儿了，此生我定不负你！”
“嗯，我相信你。”百里欣面露心疼和感动。
不负她？上一世宋北臣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不过是男人廉价的誓言而已。
宋明玉离开之后，青竹走到百里欣身后，她一边替百里欣揉着肩膀，一边安慰百里欣：“小姐莫要为五皇子担心，五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他还有个太子哥哥呢，一定会没事的。”
太子哥哥？没听说崔家和皇后就是这位好哥哥扳倒的吗？
捏紧手中新绣的鸳鸯帕，百里欣冷不伶仃道：“去叫几个打手，我要宋明玉死。”
她和宋明玉来往还没多久，只要宋明玉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她和宋明玉的关系。
而青竹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上辈子为救她被宋北臣赐死，肯定不会背叛她。
青竹捏肩的手僵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松开：“好的小姐，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