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设计让我失望,你们将我大明的江山放在哪里?将我大明的皇帝陛下放在哪里?我多次强调,要体现我大明江山无限,体现我大明的历代先君……”
宝钞提举司,这个重新壮大起来的衙门中,王言怒喷全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吕芳在一边给这些人解围:“王知县饿,你也不要急,事情总要一点点的做,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把要改动的部分跟他们说一说也就是了,一点点的改下去,总能有想要的样式。”
王言这才偃旗息鼓,跟人们一起研究起了新的样式。
他说话的目的当然不在于对其他设计的不满意,而是在于他对皇帝的忠诚。毕竟吕芳在这里呢,他多强调两句,回去说给嘉靖听,嘉靖也高兴。知道他这个得力的手下,无时无刻的都在为皇帝陛下着想。面上要尊重,私下里更要尊重。
造钱币就是三点,材料、样式、防伪。
材料要保证纸币的耐用、坚韧,要防水、抗污、不易破损,防伪自然就是让人难以仿造,让人能够轻易分辨假币,这体现在材料上,也体现在设计上。
样式更是重中之重,毕竟这是给人使用的么,要注重其形象,注重其代表意义。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研究讨论,最终定下了最大面值的一贯钱上,乃大明历代帝王,一直到现在的嘉靖,图像在正反两面,否则那么多人,一面画就太小了,背景则是紫禁城。
余下的五百、一百、五十,则是画的三皇五帝等为中华民族奋斗过的人,都是群像,没有单独一个人的。
使用量最大的十块、五块、一块,画的是普通的基层士兵、匠人以及寻常的种地的百姓。都是写实的画风,人也都是找的真人。王言还让新来的爱写野史的主簿,给这些被选中做画像的人记在了史书上。
而在印刷生产工艺上,一样也是一个挑战。因为钱的细节纹路很多,印刷的继续当然是要在线的。王言领着一帮子工匠搞了许久,这才解决了问题。
样式也被嘉靖肯定,并亲自题写了大明宝钞四个字,以及其上的钱数的字样。
如此新宝钞通过了嘉靖这一关,剩下的内阁的意见就无所谓了,甚至内阁本身也是支持的。他们都听明白了王言的道理,又是在眼皮子底下试行推广,对国家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也没反对的道理。
毕竟今后如果是印钱,还可以主动制造赤字,内阁这些当家的都要感觉轻松一些。下边的百官们也不反对,因为这样的话,那些各种原因导致的亏空就可以十分顺畅丝滑的度过去,大家都能发财……
他们都对王言表示了赞赏,说论到捞银子的能耐,还得是王言。已经不满足于捞当前的银子,而是以国家为主体,直接坑明天、后天、大后天的银子……
他们虽然也是传统的地主老财的手段,一样弄着欠条坑百姓未来的银子,但到底不如王言这么牛逼,竟然想直接绑着朝廷一起干大的……
不论如何,在嘉靖四十二年的春天,借着新一年的各种工程开工,宫里的各种项目以及大兴的项目,不再以铜钱结算,而是以大明宝钞给付工钱。
百姓们的钱在大明的地界内,都能花得出去。同时为了避免百姓惊慌,宝钞提举司在京城内开设了众多钱庄,允许百姓按照票面价值兑出相应的铜钱。
同时也发了告示,通知到了每一个商户,有百姓拿宝钞来花,必须正常结算,否则就是意图谋反的大罪。因为大明宝钞代表的是大明朝廷,代表的是大明皇帝陛下,不认宝钞,就是不遵朝廷,不敬皇帝,就要被顶格惩治,那可真是遭老罪喽。
尤其主持此事的还是王言,这是出了名的命硬,于是他们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认了是认了,不代表他们没有好处。
“王知县,这些商人当真该杀!他们收了宝钞,就拿宝钞到钱庄兑铜钱!”宝钞提举司的主事如此说道。
没人是傻子,商人们很清楚,王言手里掌握的铜钱是有数的。一旦钱庄兑不出铜钱来,刚刚勉强接受,愿意拿着宝钞消费的百姓们就会疯狂的涌到钱庄挤兑,到时候宝钞自然也就破产了。
也不仅仅是宝钞破产这么简单,随之失败的,还有王言的不败神话。人们太需要王言失败了,太需要在他失败的时候打击他。哪怕知道有嘉靖力保,不可能让王言万劫不复,却也会对王言的声望造成损害。
最简单的,从王言一定行,到王言或许行,这就是天差地别了。
“不必担心,此事我早有应对。你去让人在钱庄门口张贴告示,就说将铜钱存到钱庄,年利三分。再说商户如果急需钱财扩张,可以来钱庄借贷,具体借多少、借多久、年利多少都要详谈,但是可以保证年利不会超过一成。”
“王知县是想让那些有积蓄的百姓存钱,借给那些商人?那如果大户们一面拿着钱存到钱庄,一面又拿着宝钞来把铜钱兑出去……”
王言摇了摇头:“让他们兑,随便兑。”
“王知县可要三思啊,大户们的钱可是多的很,有多少铜钱都不够他们兑的。”
“至少一两年之内他们兑不完,我们还收税呢,税也收宝钞。等过了一两年,宝钞稳定,百姓们也就都接受了,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接受。再想使坏也不行。”
说到这里,王言瞥了他一眼,“你也要主动一些。”
“王知县还请明言。”
“这话说出来你就不上道。”王言摇了摇头,叹息着摆手,“钱都在钱庄过手,进进出出都有数目可查。谁兑的宝钞多,谁存的铜钱多,都是有数的。你就不会顺着查一查?看谁不顺眼,恰好此人又处在弄死了会掀起一定的风波但又无关大局,你就逮着谁往死里整。
尤其是不懂事儿的皇室宗亲,抓到一个就能牵出其他的权贵大户,直接弄死一串。哪怕不弄死他们,也能将他们贬为庶人。不仅给陛下清理门户,不给皇室蒙羞,还减少了朝廷的开支。在这个过程中,你这个办事儿的也能赚到不少的银子,何乐不为啊?”
“哎呦,王知县,你说的轻巧,我提举司要人没人,要权没权,能做什么?能抓谁?再者我的脑袋可没有你那么硬,我好杀的很。”
“你怎么当得官呢?陛下怎么让你管这事儿呢?”
王言一脸的嫌弃,“我大明有钞法,这法是你这个主官会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给事中一起定的,你定了法,拿着法去找错,再申请一番组建监察队伍,毕竟钱庄里都是钱需要保卫,印钞局要保密,存钞的仓库要严守,销毁钞票要严格监督,有一支执法、保卫的队伍不是正常?
你上疏请求,陛下一定同意,内阁就能通过,到时候你要法有法,要人有人,还能请调别部跟随一起行动,那不是想抓谁就抓谁?拿着钞法,拿着大明律,就没有抓不得的人。”
被王言传授了栽赃陷害之道,这宝钞提举司的主官就殷勤的出去发告示了……
这个应对策略还是得当的,大户们总也不能那么齐心,全都不来存钱,或是全都来借贷,只要有人,就能做起来。
而且城里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没有那么强大背景的小商人的,他们到处攀关系,辛辛苦苦的经营,每年累死累活还剩不下许多钱财。
王言在大兴主政一年,受益最大的就是这类人。他们有些想法,有些人脉,但是又不够硬,要做生意需要面对的盘剥也不少。
但是在王言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乱七八糟,只要遵纪守法、照章纳税、诚信经营,那就能够开的安稳,也不怕谁上什么手段。只要是在正常的范围内的,王言都不管。在范围外的,告到王言那里,不讲规矩的可真是遭殃了。
另一方面大兴的百姓赚到了钱,有了一定的消费能力,消费也开始多样化。所购买的东西,从以往的生活必需,多了其他的一些不必须的东西。
京城的主要消费市场就是在东城,这些商家自然都赚的盆满钵满。最后一番核算,哪怕上交了清洁费,赚的银子也不比以前少。当然,这是要刨除火灾隐患罚款,那一波罚款之下,东城的商户去年一年全都赔钱。
只有后来看到机会,认为王言是青天大老爷,敢于投资创业的商户,才是真赚了钱。
同时真正的急于扩张的,也正是这些人。他们是抓住机会起来的,当然想要抓住机会发展壮大。他们不涉及到那么高层次的斗争,只想着自己赚银子,自然也不会跟那些大户们一起挤兑。
所以在发出去告示,在人们明白了官府的用意以后,这些想要进步的人就去借了贷。基本上都很顺利,看过了产业,做了调查,很快就能放款。短期的几个月,最长的两年,利息也多在四五六个点。
通过了审核之后,钱庄直接就给放款,一沓一沓的宝钞贷出去,通过这些人又继续扩散。借钱是借宝钞,存钱就得存铜钱,目的就是对铜钱进行回收,同时也用金融刺激经济发展,促进市场变革,推进生产力、创造力的发展。
这要有一个过程,但当量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成了不可阻挡的势。工坊发展,雇佣人工,人工赚钱消费,市场繁荣竞争激烈,产品降价,刺激创造,产品迭代,再发展,再竞争……
只要保持住这样的一个良性循环,那就可以无限进步。
王言要做的,是领路人,是调控者。别人没有想法,他提出想法。走歪了路,他给掰回来。如此而已。
就这么发展下去,大明终将成为与日月同存的伟大帝国……
贷款一经推出,人们也就明白存款的利息是怎么来的了,看着那么多人办贷款,有余财的百姓也就放心的将铜钱存到了钱庄。大户们也是来存铜钱、存银子,而后另一面又弄着赚回来的钞票从钱庄套出来铜钱。
他们这么做没什么利益,也没能力把宝钞的盘子砸碎,将宝钞给砸崩溃。他们就是不相信宝钞的前途,不相信宝钞能坚挺的住。
但另一方面,他们现在做大宗交易也不给银票了,那是有手续费的,而是转而开始用宝钞结算。毕竟一两银子就是一张一贯钱的大票,他们的生意基本上也就是几百张,比银票还方便。
反正现在宝钞还坚挺,而且钱庄开的一天比一天多,正在逐步扩散到整个顺天府的所有县城。
这不是王言要扩张的,而是随着商业的交易自然而然的扩散出去的,渐渐的,自然也就扩散到整个大明了。
到了那时候,才是新宝钞面对挑战的真正开始。究竟能不能把宝钞稳住,保证经济的良好运转,高增速发展,最终看的就是数学,综合大明的各项数据做最终的评判,保证宝钞的坚挺。
至于大户们的不支持,王言准备让人偶然发现几个大储量的铜矿,真真假假的把铜价砸下去,到时候再搞点儿铸假币的事情搅乱局势,就能一张一文的纸币,换多枚铜钱,直接把大户的资产给打对折。
总而言之,宝钞的事情快速稳定的发展,一段时间以后,京官的俸禄、常驻京城的部队的俸禄也都发了宝钞。
在短暂的坚挺,以及暴起的市场繁荣之下,人们对于宝钞的担忧就全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对更多财富的追寻。
别处不提,大兴这边却是干的热火朝天。一座座的作坊在城外建立起来,城内的人、乡下的人都在城外的作坊做工。
大兴的多处集市也更加繁荣起来,人流量比之去年还要更多许多。百姓的脸上是笑着的,说话是大声的,腰杆是挺直的,双眼中是有希望的……
嘉靖四十三年秋,一辆马车缓缓走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经过了大兴的区域,来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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