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池也自然看到了这个头发发白的老头。
这一刻，李池那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间就被打开了。
在自己大概十岁左右的时候，白跃进最后一次到他们家里来的时候一大堆人。
还是一个要求，让母亲抛下他改嫁。
母亲当然不愿意，而且无论如何就是不肯。
最后，老头狠狠地扇了母亲一巴掌，扬长而去。
母亲当场嘴角溢血，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一直眼冒金星，耳鸣不已。
这件事情令李池一直铭记在心。
但是打那之后，他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刻薄的老头子了。
真没想到又见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老头下来，扭头看了一下人，非常满意。
人越多，李池的顾忌就越多。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其规则的。
在农村，长辈尤其重要。
“小池，外公看你来了！”白跃进开口说。
但是李池剑眉一挑，毫不客气地问：“你算个什么东西？外公？我十几年没见过外公，我有这样的亲戚吗？乡亲们，有这样的亲戚吗？”
乡亲们又不傻，而且最近不少人跟着李池赚着钱了，自然向着李池。
“对，自己都没做好，不要脸！”
“我要是做成这样的外公，直接跳河算了，哪还有脸在这里废话。”
“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过多少年依旧不要脸。”
……
白跃进真低估李池了，没想到李池有这样的胆识与智慧，倒让他有些尴尬了。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将当年你母亲对我的不敬忘记了，你也别想那么多。”
“别这么说……”李池赶紧摆手说，“我妈可是一点错都没有，跟你一比，我们李大牛都算好人。对了，你们跪不跪我妈面前道歉？不跪就别在这里假惺惺了。走吧！”
白小勇训斥说：“李池，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们这次是来商讨你在镇上的那个店的。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毕竟也算是我们老白家的人，你要死了，我们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接下来我们就是要接过这家店，要不然得让人拿走。”
“白先生……”林秀兰听不下去了，来到前面笑着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还意有所指的，你这是说我呢还是说柳莲香。既然要说，那我们就要把话说清楚。”
“可不是，这话得说清楚，你们两个非亲非故的……”
“谁说我们非亲非故？”李池打断白跃进的话，“我叫香姨一声姨，那是真心的，人家虽然不是我姨，但比起我亲姨不知道好到哪去？你是我亲外公，你做过什么？哦，对了，逼我妈扔下我改嫁，你也就做过这种生孙子没屁眼的事情。就这，我跟你有什么亲什么故？你未免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吧？”
“我香姨照顾我妈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妈痛的哭的时候你们在哪？”
“今天我也就是有个小店而已，就值得你们兴师动众跟我讨……”
“小兔崽子，你说谁讨？”白小智急眼了。
“啪！”
李池一巴掌就过去了，重重扇在白小智的脸上，顺便还踹上一脚。
“哎呦……”白小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你还有没有长辈了！”白跃进顺势起来，对着李池厉声喝问说，“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你们的舅舅外公，是天上老子……”
“你过来！”李池对着他招手。
老头走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如同雷霆一样扇在他的脸上。
全场震惊。
“这一巴掌，替我妈扇的！”李池厉声喝问。
“你！”白跃进嘴唇颤抖。
但事情还没完。
跟着，李池又一巴掌抽了过去。
白跃进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这一巴掌，替我抽的。”李池怒声说，“从今天开始，我妈没娘家，我李池没外公没，舅舅，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好，李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你会遭雷劈的，竟然敢打外公，全镇都会知道你这个烂名声，到时候你连媳妇都也好娶不上。”
“那你也不想想，你可能是我们镇上唯一一个被外孙打的，你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多么丢人现眼？我被雷劈？你这样的人都不死，我怎么敢死呢？要真有雷劈，那也应该是先劈你，而不是劈我。”
“至于我娶不上老婆，叔叔婶婶们，我李池娶不上吗？”
“胡说，小池大学生，又长得帅气，他要是想娶，我立刻给他介绍。”
“我要是年轻几岁，立刻嫁给你。”
“就小池这样的，简直就是梦中丈夫。”
村里人很给面地配合。
有些人更是夹带私货，惹来村民阵阵笑声。
“听到没有？”李池一乐，对着白跃进说，“你算个毛线，我们村的老少爷们不比你们识货？滚！”
白跃进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颤抖着转身离开。
看着这个苍老的背影，李池也忍不住怒声喊了一声：“妈，我给你抽回那老家伙一巴掌了，您没抛下我，我也没给你丢脸。”
一边，柳莲香低头擦泪。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池家里的事情。
白梅姐，你看，小池现在是个男子汉了，能保护你了。
林秀兰也心中一酸。
全村人心里恻然。
当年的事情，大家都有记忆。
那一家子进来逼嫁，而房支单薄，红丁稀少的李池只能无助地躲在同样害怕的白梅身后。
不知不觉间，李池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村里人老怀欣慰。
乡村有刁民，有恶民，有人忌妒，有人眼红。
但同样的，也不缺拳拳爱护善良之心。
看着一个落难孤儿独立自强，这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好！”村民使劲给李池鼓掌。
李池对着大家抱拳，朗声开口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了，那么我也把事情挑明了说吧，其实我的绝症已经好了，我是个正常人了。但是呢，我也不走了，我就是从这个山村里出来的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么些年来，我李池沾了大家的光，要不然也不能走到今天，我妈走的时候，说我们家欠大家一个情，她是没办法还了，让我还。我当时答应下来了，但是毕业后在省城工作，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与其如此，不如我就此待在家里了。”
“没别的目标，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看看病，我李池还是能做好的。”
场外的人纷纷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