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蒋副厂长身边工作不仅能趁机拉进关系，学习大老板风范。而且在蒋副厂长面前露了脸，和蒋副厂长熟悉的，不说卖她一个面子，至少以后她做事不会为难她。
这样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更何况，以后有了市里的关系，做生意还不是一路绿灯。
跟这些相比，开公司办手续不过顺手的事儿。
见她无赖，蒋副厂长就指着她笑骂：“赶紧把你土坷垃拿走，看着碍眼。真是没有比你更精怪的人了。”
语气很亲近的样子，张翠香就放心了，得寸进尺的笑：“那您是同意我来端茶送水了？”
“明天七点半立刻来上班，一分钟都不许迟到。”
“得令。”张翠香拎着一包土坷垃，春风满面的走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她就安排家里的事，去李厂长那里办了两张通行证，让徐林和徐桃能去厂里食堂吃饭。
又给徐林手里添了一百块钱，当做家用。
徐森和徐桃也一人给了数目不等的零花钱。
人人得钱，人人高兴。
张翠香就说了要去市里工作一个月的事，问他们有什么难题，趁早给她说。
徐林和徐桃都没有。
徐森面有难色，说了给徐林请家教的始末，又说：“给她道歉我是没意见，可师傅说我犯了错，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到现在都一头雾水，心里有疙瘩，吃饭都没胃口。娘，你给我分析分析。”
张翠香想了想说：“我听说你们厂里要评选劳动标兵？”
“是。”徐森点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工龄还没满一年，选谁都不会选我。师傅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她工会的能给我啥绊子。师傅还添钱给我送礼，没必要吧。师傅的态度让我觉得我犯了一个大错，眼看就要被开除了。”
张翠香问：“你师傅添钱给你送礼？”
“对。添了二十呢。”
“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你师傅在这个节骨眼送礼。李大姐和李厂长李主任是亲戚，对选劳动标兵的事绝对有建议权。你师傅送这么厚的礼，不是为你肯定是为别人。正好借你的由头不让别人说嘴。
你是选不上，你想想你有没有年龄大工龄长的师兄，或者你师傅有没有亲戚在厂里工作。”
徐森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师傅上班就守着岗位，下班就回家。没见和谁关系近，但是他这段时间确实对我特别好。”
徐森心里也有些相信张翠香的话，可是感情上接受不了。
在他心中公正无私本领高强的师傅，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张翠香说：“你不知道的话，李大姐肯定知道。是不是你师傅让你去找李大姐的？”
“是啊！”徐森恍然大悟般点头。
“那就是了。”
徐森听张翠香下结论，猛然起身：“这不可能！我师傅一心为我好……”
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他怎么能利用我，枉我把他当除了家人外最亲近的人。”
他拿袖子擦泪，很伤心的样子。
张翠香觉得有趣，憋不住笑了：“你差不多就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丢不丢人啊。说来这件事你也没损失。你再想想，你能从百八十个个学徒工中成为唯二的正式工，难道没有你师傅的原因？你当你赵叔是白给你找师傅的？”
徐森擦着泪看她一眼，更伤心了：“我以为是我自己技术好嗷嗷嗷……”
拉长了腔嚎丧般哭起来。
这下家里人都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笑。
徐桃用手指刮脸：“大哥羞羞羞，这么大人了还哭。”
张翠香安慰：“就该让你历练，不然你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说起来，你能当正式工，除了你师傅的面子，你赵叔的面子，我的面子，肯定都起了作用。”
“那我呢？”徐森瘪着嘴泪眼朦胧。
张翠香见他脆弱的样子，连忙安抚：“你？你的能力也是重要一环。要不是你能干，技术好，看谁的面子都不会让你进去。”
徐森听了擦擦眼泪，骂道：“就不能谁技术好谁上，怎么那么多弯弯绕绕，烦死个人。”
张翠香笑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努力干活争优创先，让别人看看你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徐森嘟囔：“我本来就不是走后门进来的……行吧，我一定努力工作，拼死命干活。”
他握起拳头眼神坚毅。
张翠香拍拍他肩膀：“像，真像。”
“像什么？”
“像你爹。你如今算是有了你爹的样子，他也是这样奋勇向前永不退缩，你要好好保持啊。”
这番话算是扣住徐森命门，他最愿意让人夸他像他爹，因此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气咬着牙捏着拳头重重点头：“嗯！”
张翠香连夜去了市里钢铁厂，后勤科专门给她分了一间宿舍，发了香皂毛巾，席子被褥，衣架水杯等各种生活用品。
还发了一个月的饭票。
张翠香对钢铁厂的财大气粗有了初步的了解。
睡了一晚上，她七点出现在蒋副厂长办公室。
领导们一般八点上班，已经有人打扫办公室卫生了。
见她端坐在椅子上看报，诧异的看她。
不明白新人怎么这么没眼色，新来的不是应该包揽各种杂活儿，显示勤快能干吗？
张翠香拿着报纸对她点头微笑，接着继续看报。
那一个微笑就像是对下属工作表示肯定，打扫卫生的小王条件反射的殷勤微笑，接着感觉莫名其妙，她谁啊她，摆那么大谱。
被一个笑镇住，小王觉得这人大有来头，也不敢让她干活了，自己快速的扫了地出去了。
张翠香继续看报纸，她来这儿就不是为了打扫卫生的，至于同事关系，那更不必要。
一直看到八点，蒋副厂长终于来了。这老头人老心不老，穿一身灰色大风衣，戴一条条纹围巾，白头发梳的干净利落，看起来很有些风度翩翩。
张翠香就笑了：“蒋副厂长这一身真显年轻，像个外国绅士。”
蒋副厂长一听就笑了：“有眼光，专门订制的衣服。”
又说：“我早年留学德国，尽吃一些黄油面包，腊肠啤酒。没滋没味的，就吃一个小资情调。前些年我们老伙计聚会，女人们非要来这么一餐。尽折腾。”
张翠香知道这件事，记忆中孙女给她看了一本书，描写的就是蒋副厂长和一些共同留学的行业大拿在艰苦年代聚餐的事。书上赞扬了这群人的风骨，说有贵族精神，能把清贫的日子过成诗。
孙女问她当年有没有发生这样有趣的事，她啐了一口，骂道：“瞎折腾，穷讲究，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