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清瘦的蔡松坡见状不由和蒋百里交换了疑惑眼神。
因为他们在上海的这几日，和韩开甲接触以来，还没见过韩开甲露出这种古怪神色。
他的神态是震惊中带着惊喜，然后还有点尴尬。。。
这是做贼被当场抓了？
嗯啊！
韩开甲将电报叠好，喝了口茶平息心情，先对送鲍的陈骁道：“你回个话给他，就说我知道了，要他务必做好事情，另外我接下来要去美国一趟，没时间过去。”
“是。”
等陈骁退下，韩开甲开始没话找话，说：“松坡兄，你和百里兄其实长得还蛮像的哈。”
蔡锷和蒋百里都是民国80后，82年年底生日，蔡松坡是湖南人，蒋百里浙江人，但两人确实长得很像，因为他们都是分头，瘦脸，单眼皮，今天又都穿身苍青色马褂，就和双胞胎似的。
但韩开甲这话，两人都不知道怎么接。
正这时，李裁法又急匆匆跑来，仿佛有事但不说。
心虚的韩开甲就烦躁了，道：“松坡兄和百里兄都不是外人，有屁放。”
“是，师傅。”李裁法没辙，心想你选的，偶像！于是利索的道：“唐继尧一家已在十六铺，李勇军询问该怎么处置他们。”
蔡松坡和蒋百里！！！
韩开甲气瘫在椅子上，瞪着李裁法想骂人，又没理由。
于是屋内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韩开甲机智的抢在蔡松坡开口前，将之前叠好的电报塞去，对李裁法道：“将他们一家先安置在冯敬亭老宅，严加看管！”
李裁法说声“晓得了”跑掉。
这头的蔡松坡和蒋百里十目一行扫完电报，已经目瞪口呆。
韩开甲举手发誓：“松坡兄，百里兄，这几日相处下来你们也晓得我的为人，我是尊重敬仰你们的，我承认我在扶持刘湘，但天地良心，我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蔡松坡神色复杂的叹息，说：“你门下这位杨先生。。。”
“不是我门下。”韩开甲急速否认：“那厮是袁世凯的幕僚杨度的人，被我收拾后，我打发他去四川做事而已。”
“是个人才。做的漂亮。”蒋百里接话。
韩开甲立刻改口：“但严格说来，他也算我的人了。”
蔡松坡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你这厮！大滑头！”
韩开甲赔笑拱手：“但兄弟说的是真的，我真不曾要他这么做。另外玉山这个人虽然狠辣，可他在意经济民生，按着电文所言，应该是唐继尧将他逼急了，才做出这种事来的。”
“问题是，便宜你占了，然后还扛着松坡和我的名号。”蒋百里似笑非笑道：“怀义老弟，这就变成我们仨的事情了，你信不信唐继尧恨我们超过恨你。”
韩开甲正色起来，道：“这应该就是玉山直接将他废掉的原因吧。”
蔡锷气笑了，道：“看来我们还感谢你那位玉山兄？”
“这倒不是，他只是选择了最有效的方式。”韩开甲摸着下巴，露出无赖表情：“事已至此，咱们总不能再把唐继尧送回去，破坏如今的大局吧。所以两位兄长，我们说点现实的？”
“你说。”冷静党蒋百里接话。
蔡松坡胸廓起伏，先不吭声。
“我亲送松坡兄去美国，治好后，将云南军政尽数奉还，但请不要更改目前的经济发展大局，其次百里兄可立刻返回先都督云南，我会命令杨玉山刘湘听从百里兄指挥！”
韩开甲一番话，让两人都愣住。
因为他们感觉的出来韩开甲说的真心真意，那么也就证明杨玉山搞事情确实不是他授意的。
可是你真舍得？
韩开甲目光炯炯：“我经营江东川蜀，不过是为国家保留元气。两位兄长都是爱护国家民族之人，可谓真正的同志。既然如此，我何苦太过劳心劳力！”
“你经营江东我理解，布局川蜀为何？”蒋百里问。
“等等。”韩开甲起身去书柜里取出几份和三井商社的合同，丢给他们。
上面是建筑开发和铁路以及民生生意，然后是五百万美元的贷款合同，还有一份印制绝密的信息，打开看，里面是日在上海和江东针对韩系的一些间谍的身份详情，以及目的预判。
“日人侵华之心不死，双方迟早一战。”韩开甲迎着目光复杂的两人缓缓道：“而我预判到那日，以目前国家军队状况，无法抵抗。而长江沿岸乃至闸北就是他们的进军线。。。”
大计不能逢人就说。
但对面是大名鼎鼎的爱国将领蔡松坡。以及在军事方面成就更高的蒋百里。
何况就算没今日这些事，韩开甲也是要和他们交涉的。
因为不出意外蔡松坡年底就要病故，韩开甲却想用他的政治遗产，至于蒋百里这样的大能，更是韩开甲心中江东武校真正的校长人选。
所以他才这么坦诚。
另一方面，韩开甲记得蔡松坡是在日本去世的，踏马的，日本人的医生能信？所以他才准备亲自陪蔡松坡去一次美国，动用摩根的关系找顶级西医，要是能救回蔡松坡的命。民国就好玩了！
言为心声，假的动机骗不了聪明人，因为行为逻辑是可以推演出来的。
何况这两位还都是近代史上真正的有识之士，且有实际才干而不仅仅是嘴炮救国。
于是等韩开甲讲一半，两人不仅仅信了，还开始帮韩开甲推演计划。
不知不觉，竟就谈了半个白天。
到下午三点，小七心疼未婚夫，亲自来喊他们吃饭，三人才结束交流。
小七不知前半段。
她就看到大名鼎鼎的蔡松坡和蒋百里，在结束交流时对韩开甲拱手行礼。
蔡松坡道：“今日才知道怀义老弟才是天下第一豪杰，我鼎力支持你。”
蒋百里则说：“怀义老弟既有此心，正好也碰到我的痒处，这个江东武备学堂的校长，我还就不客气了！但有一点。”
“百里兄请讲。”
“那里的管理只能我说了算，你都不得插手。”蒋百里画出线。
韩开甲哈哈大笑，道：“我只给钱，给兵源，其余只和你沟通，绝不越级下令！但我也有个要求。”
“你讲。”
“鉴于当今时代，中不中，西不西，民族意识还未觉醒。部队必须晓得他们姓韩！但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做第二个北洋，而是为了更好的向国防军转变。此言，天地可鉴。”
“好。”蒋百里颔首：“我认可这一点。如今国家确实必须是强人政治。”
“但松坡兄的病情不能耽搁，所以这些等我们从美国回来再推行吧，另外也顺带让两位看看我在大洋彼岸的布局。”韩开甲道。
这次蔡松坡和蒋百里都震惊了，你在大洋彼岸还有布局？
“先吃饭。饿批了。”韩开甲道，三人这才去了餐厅。
小七就窜去爸妈那边，叽叽喳喳起来。
盛宣怀听完女儿复述，暗想，连蔡松坡和蒋百里都服我女婿，我踏马不混成个国丈，我对不起自己！
但老头子表面淡定，还喝斥女儿道：“你以后在怀义身边，还要看到更多，这些哪怕是和爹娘都不可说，不然容易坏你男人的大事。”
“女儿知道了。”小七懂事的点头。
庄夫人就拎不清，不爽道：“我们又不是外人。”
“不可理喻。”盛宣怀发作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拿你女婿的大事出去乱显摆，别怪我收拾你。”
“哎哟。”庄夫人娇滴滴着：“老爷好凶哦。”
盛宣怀顿时拿这婆娘无可奈何。
小七则被妈妈的绿茶表情逗的花枝乱颤，想学！
当晚。
韩怀义蔡松坡蒋百里在法租界联名通电全国。
电文里严厉驳斥退位之袁慰亭，竟还使用大总统名义，实在无耻至极。
另告知各路川蜀云南江东浙江是为一体，打五色共和旗。
蔡松坡任联军大都督，蒋百里任联合军校校长。
张宗昌韩德旺为联军副都督。
冯国璋去江苏自治主席职，任江浙区联合会议主席，吕公望为副主席。
另，去唐继尧云南督军职，改任其为驻沪军副都督（小透明）。
再命杨玉山为联军内政部长，刘湘为联军前线司令，龙云副司令，以下各人各职。。。
通电全文只提了韩怀义三个字一次。没任何职务可言。但明眼人都知道，韩先生才是这个联军的无冕之王。
这封电报一出，天下震动。
这时出了个搞笑事情，陈炯明居然通电表示，拥护蔡松坡，并建议大家效仿冯国璋吕公望，在如今局势下实行各省自治方针。
他应该是怂了。
因为韩开甲如今太强大，另外江志青在广东也不停的搞他。
但他这种“舔狗服软”的伎俩对于“成熟”的政治家可能有效，对上海滩的帮会头子，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韩开甲次日起来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以个人名义公开回复陈炯明道：去你妈的！洗干净脖子等着！
一句话，逼的陈炯明在天下人面前再无退转可能，陈炯明据说气的吐血三升而后表示，此生不灭韩贼不罢休。
他只是嘴炮而已，因为他已经不可能做到。
但他的态度还是惹毛了韩系当中，除了毒逼之外又一位狠角色——江湖人称战斧狂魔——王亚樵！
马德碧的，韩先生骂你，你还敢回嘴？你恐怕是活够了！
于是在1916年3月23日下午，王亚樵带了两个心腹弟兄毅然渡江南下。
这货地理学的蛮好，大概是怕韩开甲逮他，他还没转上海十六铺坐船，而是特地拐去九江，然后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