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是盛怀宣的公子，一个是李鸿章的孙子，都是大堂经理惹不起的人物。
在大堂经理想来，老板都惹不起他们。
但小人物的嘴巴子也不是白挨的。
经理就想，你们这些阔少是厉害，但海瑞斯小姐，乔治先生，费沃利先生，渡边先生哪个不厉害？这个盛老四向来仗着家世老卵！今天还无缘无故打我，而他提到海瑞斯小姐时候双眼放光。。。艹了就，我看你怎么死！老子先去拱把火！
想定主意，他就卑微带路。
盛老四跟在后面嘴里依旧不干不净，说：“你踏马的是不是贱，吃个嘴巴子就晓得带路了。”
李厚浦也跟腔：“现在这些下人都什么玩意，放在大清，我爷爷家里谁敢这么多嘴多舌，三棍子打死！”
唯有他们的英文翻译宋志文一言不发。
一行人就这样上二楼，走上楼梯时，带路的经理趁没外人看到，悄悄的用左手在挨打的脸颊上抠出三道血痕。
等他上楼，脸颊嘴角已在滴血。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然后他就径直推开了海瑞斯所在包厢的那扇雕花门。
正在说说笑笑的室内众人忽听“砰”的声响，门被重重推开。
大家不由诧异转头，一眼瞅见经理挨打的脸，以及跟在后面走路吊儿郎当的那两个货。
主位上的费沃利当场脸色阴沉。
别看他对韩瑞克毕恭毕敬，在外面，他可是法租界总警监！
乔治，渡边正雄，包括跟来的渡边三郎也都目光不善。
唯有海瑞斯神色如常。
黄楚九和黄日晟则惊的跳起，没等这对父子说话，盛老四又开骂了，骂的是大堂经理：“你麻痹的懂不懂规矩，不晓得先通报？”
“没规矩，太没规矩了。”李厚浦也摇头晃脑。
盛老四随即对室内众人拱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盛恩颐，这位是李中堂家的李厚浦。我们和黄日晟是朋友，得知海瑞斯小姐在这里吃饭，便来打个招呼。”
洋人晓得盛宣怀和李鸿章。
听闻他来历，费沃利等人脸色略缓和了些。
海瑞斯却问：“我认识你吗？”
同时心中呼叫某人：有个叫盛恩颐的，还有个李厚浦来找我，你知道他们？
韩开甲秒回：两个煞笔，盛老四那个家伙还是张黑桃。
海瑞斯就懂怎么做了。
而盛恩颐看着海瑞斯这张法国女子明艳柔媚的俏脸，他骨头都轻三两，忙说：“在下久仰海瑞斯小姐之名，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对对对。”李厚浦摇头晃脑：“都是朋友。”
大家族子弟按着道理来说，一般应该气度出众，待人接物极有分寸和距离感。
但这两个货不同，因为他们经历了大清倒台的过程。
大清的覆灭是时代剧变，对百姓影响或许还不大，对于他们却是影响强烈。
西方文化冲击儒家思想，尤其随着李鸿章等人的去世，家风不再的他们就变了味！（曾国藩家是特例，那是真正的诗书传家）
不用科考，家里有钱，长辈宠着，花花世界的洋派玩意又那么多。
他们不飘谁飘？
于是这两个货整日吃喝嫖赌，满脸的市井气！讲话更是油腔滑调！
作为韩瑞克的朋友费沃利以及乔治，听盛老四和海瑞斯说话的味道，心里的火顿时又起来了。
渡边父子也多少有点不爽，感觉被冒犯。
海瑞斯却面色如常，但问管家：“你的脸怎么回事？”
管家“胆怯”的不吭声，眼神却瞥向盛老四。
大家就懂了，这两个比不请自来，还打人！
费沃利眼看就要发作，海瑞斯冷笑起来：“是哪条狗打你的，说！”
管家噗通声跪下：“小人不敢说！”
再看盛老四，脸瞬间黑了，勉强道：“海瑞斯小姐息怒，都是误会。”
“误会？”海瑞斯叼上根烟，渡边三郎秒起身，咔嚓声点燃火柴，撅屁股送上。
海瑞斯歪头点好烟，翘起二郎腿缓缓吐了口烟，才继续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盛老四扒拉开黄日晟坐下，这个举动更无礼，但他立刻又很“懂事”的对黄楚九说：“你再弄一份菜，今天算我的。我请列位朋友。”
他反客为主不算还牛逼轰轰使唤人，黄楚九脸都气青了，盛老四却不管。
李厚浦也跟着坐下，还招呼年轻的宋志文：“你也坐，黄日晟你去加把椅子。”
盛老四继续道：“是这样的，海瑞斯小姐，我听闻您的公司要发行新洋元，不才家里也是开银行的，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我就想是不是能和海瑞斯小姐合作。”
“行啊。”海瑞斯道。
这么容易？盛老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人也茫然。
海瑞斯身体靠去椅背，左手撑右肘，妖娆的举着烟笑吟吟着：“就这事？”
盛老四赶紧道：“还有就是，想和海瑞斯小姐交个朋友嘛。明儿我还在这里，请列位和海瑞斯小姐晚餐，不知列位可能赏光。对了，老黄呢，来给我介绍下其他人啊。”
他以为坐上桌接下来都好说了，正咋呼时，忽然，嗖——海瑞斯将烟头弹过去，正落盛恩颐脖子里，烫的这厮直接蹦起来。
没等他捞出烟头，海瑞斯扶着餐桌站起，冷声喝道：“从哪儿窜来的疯狗，王野！进来给我掌他的嘴。”
作为半自动吞咽人，海瑞斯明白韩开甲要将小八嘎利用到极致的心思。
那天在广州会馆挨了一刀的王野果然听话，从侧厅进来揪住盛恩颐就扇。
李厚浦急坏了：“怎么打人呢？”早有弟兄将他连带宋志文叉住，李厚浦直接鬼叫：“你知道我谁嘛？我爷爷是李鸿章！”
“家父罗马教廷远东红衣大主教，宗教裁判所最高掌权阿贝尔！你爷爷比我爸牛逼？”海瑞斯挺有理的问。
然后悄悄问蛋白质提供者：哎，李鸿章比我爸厉害吗？
韩开甲：都死了十几年了！生前要放弃新疆，接受俄国人贿赂出卖国土，私自参股招商局，大清亡了他家赚的盆满钵满。冯子材打赢镇南关，他先向法军投降！当然还有甲午！八嘎们在，这个先不提。
原来是这样的李中堂啊！
海瑞斯眼中闪过浓浓的不屑：“令祖有什么丰功伟绩？说来给我听听呢。”
李厚浦o(╯□╰)o
海瑞斯不再理他，走到鼻青脸肿的盛恩颐面前，俯视着他，问：“你要和我做朋友？你也配？”
平常人这个时候早怂了，盛老四却不是凡人。
他给王野打的嘴角流血，不仅仅不服还怒火中烧，吼道：“敢打我？老子能让你活着离开上海，我踏马以后跟你姓！”
“行。”海瑞斯示意王野将他丢出去准备坐下。
盛老四给支愣到门外了，犹然气急败坏：“你踏马法国人怎么了，老子不弄你是狗。”
但没人搭理他的鬼叫，大家都想，韩瑞克回来你就完了。
结果谁也想不到的是，盛老四忽又蹦出一句：“被人拐走关起来玩了两年，都给骑烂了的大洋马，你踏马有什么好拽的？”
当纨绔败类将这句最恶毒的话说出，在场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动机，都齐齐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