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嫂子去世之前，林熙春确实是个好人。”韩水烟道。
姜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世上有许多坏人一出生就是坏种，但是更多的人，在某一个节点之前，他们都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正常人，甚至有那么一些，还是人们交口称赞的大好人。
但是就像老话里说的那样，好人往往没有好报。
当他们心中的善良被消磨殆尽，甚至被人摧毁之后，剩下的就有混沌和黑暗。
韩水烟道：“三元塔和凤凰塔本都是人们为了纪念林熙春的善举而修建的，林熙春觉得劳民伤财，原是不同意的，只是相比于那些大人物死去的后辈还有那些大商贾丢失的货物损坏的船只来说，几座小小的木塔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熙春留了一座凤凰塔供自己使用，而剩下的三元塔，则被他拿来收留那些无家可归或者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姜宁心中一颤，看了眼身旁的明艳少女。
她当时可不就是一个无家可归，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
在认识自己之前，韩水烟原来是在三元塔中生活的么？
“后来呢？”姜宁道。
韩水烟道：“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林熙春他自己就是一个孤儿。”
“出生后不久，他的父母就相继染病去世了，从军的哥哥一去不回，是刚刚过门的嫂子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那女子虽说是他的嫂子，实际上已与亲生母亲无异。”
姜宁能够想见，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修者众多的世界里，一个没有修为也没有本事还死了丈夫的弱女子，要养大一个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男孩儿，要付出多大的努力，要承受多少的流言蜚语。
“林熙春的行动受到了自己那位心地善良的嫂子的支持，回到大明帝都之后，这件事情被当时的皇帝知晓，龙颜大悦，从国库中拨下了巨额的银两交给林熙春，让他主持在全国范围之内修建三元塔，好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留下一片净土，让他们有机会活下来。”
“万年前的大陆上风起云涌战争不断，类似于林熙春这样的孤儿已经成了各大王朝中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林熙春的三元塔在建造完成后的前几百年确实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王朝的人力问题和社会问题，而那些从三元塔中走出来的人，也都将他是为再生父母，其中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在进入了王朝和宗门之后，也已林熙春的门生自居。”
“甚至因为三元塔收效显着，周边的王朝纷纷效仿，一时之间，三元塔的修建风靡了整片大陆。”
“试想一下，所有进入三元塔的孩子，在未来的时间之中，都会知晓林熙春这个人的事迹，都会感念他的恩情，这是一笔多么惊人的力量！”韩水烟道。
“信仰之力！”姜宁脱口而出。
“没错，”韩水烟道：“数十上百万，顶峰的时候，大陆上居住在三元塔中的孤儿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千万之数，庞大的信仰之力汇聚在林熙春一个人的身上，原本他的资质就十分了得，在这么一比信仰之力的翼助下，没有用多久的时间，他的修为就来到了神象高阶，甚至已经可以与当时的神皇平起平坐了！”
“作为一国之君，一位皇帝身上所汇聚的信仰之力是以亿来计数的，林熙春的那点在人家的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是他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修为追上之后，在民间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渐渐的，在小人的谗言之下，大明王朝当时的皇帝陛下，心中对他的忌惮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甚至生出了除之而后快的念头。”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姜宁对此十分理解，“不过，过河拆桥，袭杀功臣这种事情，是没办法摆到明面上的，可若是那位皇帝自己不亲自出手的话，放眼王朝，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呢？”
韩水烟道：“杀不了他，就只好从他亲近的人身上下手了。”
“她嫂子一介凡人，几百年后还活着，想必那林熙春为此也废了不少力气吧？”姜宁道。
他动动小拇指，也知道被那皇帝下手暗害的，就是林熙春的嫂子了。
“没错，”韩水烟点头，“据说当时他的嫂子已经是法域境的修为，法域可不想元丹境那样，吃点丹药和天材地宝就能够堆积起来，能够做到这一点，即便他是神象高阶，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事情发生之时，林熙春的嫂子按说尚有数千年的寿元，即便她抗不过雷劫，也该有数百年的时间好活，具体发生了什么，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皇帝和林熙春自己知道，只是在那之后，林熙春带着嫂子的尸体重伤逃出了大明帝都，消失不见，三元塔的事情，也被皇帝交给了别的人去做。”
“林熙春走后，三元塔就开始变了味儿。”
“周边的大小门派，世家，只要花钱，就可以从这里买到自己想要的孩子，那些被宗门看中买走的孩子尚且算是幸运，被世家买走的，大多是做了地位低贱的男奴，女奴，到了后来，甚至是有些死了孩子的百姓也会从这里买一些孩子回去，不是自己养，而是杀掉他们，给自己的孩子配冥婚。到了后来，幽极谷的谷幽极上位，大陆上的邪道宗门有了主心骨，更是肆无忌惮的拿钱来三元塔买孩子回去，拿他们的血肉炼丹，拿他们的魂魄提升修为还有炼器，甚至拿活人养蛊，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被送到这里原本是想要求一条生路，却被那些贪渎的官员当成了自己专属的货物，随意的买卖。”
说到这里，韩水烟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那林熙春呢？”姜宁有些好奇，“他就没有出来做些什么吗？”
韩水烟摇头道：“三元塔中的那些孩子只知道林熙春，却不知道旁人，他们受了苦，受了难，就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全部都怪罪在了林熙春的身上，他们的父母亲人，原本就是因为林熙春的善名，才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把他们送到这里，林熙春身上的信仰之力尽去不说，还因此积攒了一身原不属于他的怨力，这些怨力日日积攒，终有一日变成了业力，化作熊熊业火缠绕在他的身上日夜不停！”
姜宁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那些贪官私底下做的事情，大明皇帝未必就不知道，他也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这件事情本就是他一手策划，他想要让那业火帮助自己烧死林熙春。
“这就是信仰之力的弊端了。”姜宁道。
人们身上不自觉发散出去的那些念力，不论是好的信仰之力，还是坏的怨力，只要发出念力的人觉得是你，即便那些好事和坏事根本就不是你做的，到最后还是会算到你的头上。
“在那之后，大明王朝的高层，不拘好人坏人，就开始接连的死亡。”韩水烟道，“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或者说，他每每出现的时候，身上都包裹着一层冰寒的业火，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真面目。”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林熙春没有被业火烧死，他来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