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危机：矿星与星企（上）
这是利卫虢第一次参与外交工作，虽然只是一次不公开的企业级访问，但对于一直身处后方工作的利卫虢来说，已经足够让他兴奋到彻夜难眠。
这不是一种形容，由于紧张加上有很多事需要准备，利卫虢确实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十点四十六分，克里斯蒂娜回了电话，明确表态会在次日或后日与荧东三组面谈。确认汉堡星企不是在拖延时间，仅仅睡了不到四十分钟的姜骓立刻从办公桌上爬起来主持大局，一时三组的办公室热闹非凡，白炽灯格外刺眼，满屋是泡面香。
利卫虢原来的职位，相当于参谋，这个时候往往会忙到脚不沾地。但由于人手短缺，利卫虢又会德语，便被破格任命为谈判小组的随行翻译兼记录文书。
作为随行的记录人员，利卫虢其实不需要准备什么，简单了解一下谈判内容，为之后的翻译工作做个准备，除此之外不需要参与任何事。
然而直到登上星舰的前一刻，利卫虢都在默背自己整理出来的德语单词，哪怕他的德语水平很不错，也考过翻译证，父亲从事的同样是外交工作，从小便跟着耳目渲染，如今差的仅仅是实战，理性上来说，与其做这些准备，倒不如趁机会好好补个觉，养足精神，反倒更加有用。
说到底，利卫虢还是太年轻了，仅仅二十出头，谈判团队中的其他成员年纪最小也有四五十岁。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紧张。
后日清晨，七点零九分，经过三十二个小时的星际航行，只有八人的谈判团队乘坐小型星舰成功在『矿-3』星安全降落。
红毯铺地，礼花齐鸣，两侧站着汉堡星企在『矿-3星』的所有实权高管，克里斯蒂娜亲自迎接，弯腰微笑上前，主动与谈判组长握手。
握上手的那一刻，礼乐顿时奏响，在高管团队的鼓掌声中，谈判组长与克里斯蒂娜其乐融融并排行走，其余实权高管纷纷上前，主动与其他成员攀谈，一行人有说有笑。明明是试探性质没有媒体的不公开访问，却是这般阵仗，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克里斯蒂娜的一些态度，谈判组长顿时底气大增，放下了来时的担忧。
半个小时后，双方登上谈判桌，一切的寒暄与礼节均已宣告结束。谈判组长率先开口，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抛出三项条件：一，必须出让位于停火线附近的十一座矿区；二，必须公开划定明确边界；三，不得再向马斯克集团出让超凡石。而作为补贴，华夏每年会从汉堡星企采购二十万块超凡石，且在具体价格上可以做出一定让步。
对于这三个条件，克里斯蒂娜当然是……一个也不能答应。
第一条不用多说，如果她答应了，那么凭欧洲汹涌的民族主义浪潮，她一辈子也别想再回德国。
第二条明显是对第一条的补充，不用多说。这第三条对于克里斯蒂娜来说才是最致命的一条——生理意义上的致命。
这一年来，汉堡星企百分之四十的营业额都来自马斯克集团，华夏方面承诺的每年二十万超凡石换算下来仅仅是个零头。如果克里斯蒂娜答应了，那么想要让她死的就不止是国内民粹了，马斯克集团、巴伐利亚总部，哪一个都会咬牙切齿的让她悄无声息的“被自杀”。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克里斯蒂娜也只能据理力争。
谈判桌上，克里斯蒂娜揉了揉太阳穴，苦笑着无奈轻叹：“尊敬的华夏特使，我很想答应您的每一个条件，毕竟我们不像马斯克集团，没有在矿星上驻扎星舰的实力，不敢对抗一个幅员辽阔的工业大国。”
“但是，作为一名管理人员，一名高级员工，如果我答应了如此苛刻的条件，我们公司的投资人，与作为我司的最大合作伙伴马斯克集团，是不可能放过我的。所以特使先生，请您开出一个合理的条件，一个至少我敢点头答应的条件。”
克里斯蒂娜的这番话很真挚，已经近乎央求。但谈判组长没有松口的打算，态度依旧极为强硬，只是在划定边界的问题上稍微做出让步，可以不对外公开，好让汉堡星企面对国内民众时有一点斡旋余地。
显然，这只是在面子问题上的让步，没有触及半分实际利益，克里斯蒂娜却依旧在心底松了口气，因为这说明至少可以继续谈下去。
克里斯蒂娜眉头紧皱，屏住呼吸，犹豫三四年后，诚恳开口：“特使先生，您为我司考虑，我感激不尽，但是——特使先生，请恕我用比较直白的话来阐述一个事实。如果我答应了您的条件，那么用不了一个月，我死亡的消息您就可以在德国早报上看到。所以，特使先生，如果您想让我点头，那么您至少给我指一条活路——算我恳求您，特使先生！”
短暂地沉默。
谈判组长与进行同声翻译的利卫虢下意识面面相觑。
“克里斯蒂娜女士，请您稍等片刻。”跟着谈判组长站起身，利卫虢双手放在身前，语速较显生涩，“对于您的请求，我们组长需要请示总指挥部。在此之前，请您稍安勿躁。”
表面连连点头，克里斯蒂娜心中却是非常紧张。她不确定——干脆点说，平心而论她根本不认为华夏会放弃第三项条件，因为马斯克集团从其他星企购到的超凡石最终都会流入华夏，流入那些对社会造成不稳定的超凡组织手中，而这是关乎国家安全的根本性利益，任谁都不会让步。
事实上，在德国，乃至在其他欧洲星企，都知道这不是项长久买卖，华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马斯克集团扰乱自己的社会秩序，而一直无动于衷，迟早会从根源上作出反制。
只是，马斯克集团给的实在太多了，收购价远超从前，更远远超过了华夏。作为私企，真正说一不二的人是股东，为了盈利别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外交风险”，便是出卖杀死自己的吊索又能怎样。公司垮了，他们作为投资者又不用担责，大不了重新开一家，或者去投资别的公司，况且汉堡星企严格意义上只是巴伐利亚制造厂的一家子公司，即便真的破产清算，也不会影响到背后资本的基本盘，最多是暂时少赚一些罢了，大可马上另起炉灶。
这就又体现出了市场经济的弊端，即资本的盲目性，为了维持股价泡沫而极端注重短期利益。克里斯蒂娜是金融学与管理学双学位毕业，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利益关系，只是正因为明白，所以才知道这是一个无解死局。巴伐利亚总部不可能放弃马斯克集团这块巨大市场，华夏方面为了境内稳定也不可能让步，更不用说即便抛出这些，还有德国境内的民粹势力搅局。综合分析下来，克里斯蒂娜简直想不到，自己怎么才能破局，怎么才能不成为这只铁定会在事后被杀死的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