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叶少风哪也没去。
他享受起茗秀茶楼特有的茶香和宁静。
叶少风坐在惯常的位置上,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温润的紫砂壶身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窗外的街景,嘴角甚至偶尔会勾起一抹笑意。或者,与藤原香叶、李美玉、蚩瑶她们说上几句闲话。
或是逗弄一下捧着新茶具小心翼翼走来的罗秋妮。
看上去是那么轻松,那么自在。
至少表面上看,他依旧是那个慵懒贵气的叶家大少,正在自家的茶楼里享受着惬意时光。
然而,唯有最亲近、心思最玲珑的人才能捕捉到。
在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寒芒。
那寒芒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闪现的刀锋,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那眼神中,仿佛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撕裂东南省平静天空的风暴。
这个人就是苏茗秀。
不得不说,苏茗秀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将这一切悄然收入眼底。
不由得,她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啊,总是这样,天大的事也习惯性地藏在心底。
用谈笑风生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只为不让身边关心他的人徒增担忧。
那份沉沉的重担,他只会选择一个人扛起——用他那无比坚韧的肩膀。
这份沉默的担当,让她心疼得揪紧。
略微思索片刻。
苏茗秀莲步轻移,无声地走到叶少风身边。
女人纤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带来一丝安定的力量。
“少风,我最近新学了一支古曲,调子极是清雅,你还没听过呢,要不要……听听看?”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魔力。
叶少风闻声抬头,对上她温柔如水的眸子。
还有那眼底深处的关切。
他心头微暖,眼底那丝锐利瞬间融化,化作暖阳般的笑意。
“好啊。秀姐的琴音,自然是洗耳恭听。”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起身,将楼下的热闹暂时隔绝。
楼上静室,檀香袅袅。
苏茗秀并未立刻抚琴,而是先取出一套素雅的茶具,开始为叶少风亲手烹茶。
她要用最高的规格来为自己的男人拂去忧愁。
那么,一壶上好的茶,自然是少不了的。
苏茗秀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拈杯、注水、分茶的瞬间都充满了韵律美感。
她仿佛不是在泡茶,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茶叶在沸水中舒展、沉浮,茶香随着水汽氤氲开来,沁人心脾。
这不仅仅是一杯茶,更是一场洗涤心灵的仪式。
渐渐的,茶香满室。
苏茗秀将分茶的工作交给了侍立一旁的罗秋妮。
她自己则走到那张古朴的桐木琴案前,素手轻抬,指尖在丝弦上。
玉指轻轻滑过,试了几个音。
清越空灵的琴音在静室中响起,如同山间清泉滴落玉盘。
随即,一曲悠扬舒缓的古曲缓缓流淌开来。
琴音时而如春风拂柳,温柔缱绻;
时而如月下松涛,空灵深远。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丝丝缕缕,缠绕着叶少风紧绷的心弦。
在这如天籁般的琴曲中,叶少风缓缓闭上了眼睛。
心中那些翻腾的杀伐之意。
那些关于陈雷的肮脏算计、关于陈家这棵盘根错节大树的思虑。
似乎都被这纯净的琴音暂时涤荡开去。
他倚在舒适的靠椅上,手指随着琴音的节奏在扶手上轻轻点动。
男人眉宇间最后一丝残留的戾气也终于消散无踪。
时间在这琴音茶韵中悄然流逝,直至将近正午。
琴音渐歇,余韵绕梁。
叶少风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澄澈。
他站起身,走到苏茗秀面前,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男人的眼睛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感激与动容。
“秀姐,谢谢你。”
声音低沉而真挚。
无需多言,她的心意,他懂。
她看穿了他的烦忧,便用她独有的温柔与智慧,为他筑起这一方宁静的港湾,助他理清思绪,积蓄力量。
苏茗秀唇角微扬,回以温柔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这个纷扰繁杂的世界,有一个人跟你心意相通,彼此相知,哪怕只是一个微笑,便胜过所有。
甚至不需要再用言语交流。
中午时分,叶少风驱车回家。
黑色的虎头奔一路疾驰,行驶在康庄大道上,八缸引擎低沉的嘶吼着,喷薄出强劲的动力。
两侧如画的风景和男人帅气的脸庞,倒映在防弹玻璃上,交织出变幻莫测的光影。
一道道流光溢彩,在男人那黑色的眼眸中一闪而逝,如梦似幻。
很快,就来到了叶家大院的三号别墅。
得知儿子回来,朱彤早已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殷小月的手艺自然没得说,色香味俱全。
餐厅里,叶向西、朱彤、叶少风、叶轻罗、叶芊芊齐聚一堂。
一家人笑语晏晏,温馨和睦。
饭毕,叶少风放下筷子,用温热的湿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转向父亲:“爸,我找您有点事。”
叶向西放下手中的报纸,了然地看了儿子一眼。
他站起身:“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走吧,书房说。”
二楼书房,厚重的木门隔绝了楼下的温馨。
叶少风没有绕弯子,将如何因孙茂林之事与陈雷结怨的事说了一遍。
尤其是自己深入调查后所掌握的关于陈雷的累累罪行——尤其是陆小娥坠亡案、王永刚被打致残案以及“皇冠至尊”夜总会的种种黑暗勾当,条分缕析,清晰而沉重地讲述了一遍。
随着叶少风的叙述,叶向西原本温和儒雅的脸上,怒容如同乌云般积聚。
当听到陈雷那些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行径时。
他再也忍不住,“啪”地一掌重重拍在坚实的红木书桌上!
“无耻!败类!简直是丧心病狂!”
叶向西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眼中寒光四射。
“我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朗朗乾坤,怎会容下如此禽兽不如的东西!陈家……好一个陈家!”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如炬地看向叶少风。
“少风,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爸在这里先表个态,无论你做什么,爸都全力支持你!
绝无二话!”
叶向西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护犊之情和对正义的坚持。
叶少风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锐利而坚定。
“爸,陈雷这种人,如果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何在?天理何在?
既然这些事撞到了我手里,我叶少风就做一次这‘替天行道’之人!”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带着清醒的决断。
“况且,此人行事毫无底线,睚眦必报,是条彻头彻尾的毒蛇。
今日若不能将其彻底解决,日后他必会寻机反噬,后患无穷!
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好!”
叶向西低喝一声,眼中满是激赏。
“男人,就要杀伐果断。
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这才是我叶家男儿该有的气魄!”
他站起身来,在书房内踱了两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精致的檀木烟盒。
这是他极少动用的物件,唯有思虑极重时才会破例。
叶少风立刻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火柴。
“嚓”地一声划燃,恭敬地为父亲点燃了那支特供香烟。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书房的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叶向西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草味在他的肺腑间流转。
透过缭绕的烟雾,他看向儿子,眼神深邃如渊。
“少风,具体的想法呢?如何解决陈雷,又如何应对他背后的陈家?
这棵大树在东南省,可是盘踞多年,根深蒂固啊。”
叶少风胸有成竹。
“解决陈雷不难,只要找到证据,足以钉死他。
难的是,一旦动他,陈家必然会倾尽全力反扑。
所以,关键是要有人能顶住来自陈家的压力,为我们争取时间和空间。”
说到这里,叶少风目光炯炯。
“我想请谭伯伯出手!他是东南省的一把手,名正言顺。
有他坐镇,压制陈家,陈雷便是瓮中之鳖!”
叶向西听完,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
“思路是对的,找老谭帮忙也是正途。
但是,少风啊……”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果决。
“光解决掉陈雷这条恶犬,哪里够?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既然已经动手,就意味着和陈家彻底撕破了脸。
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么,为何不索性……”
叶向西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烟雾,直指问题的核心。
“连根拔起,将整个陈家,彻底从这个位置上抹去?”
他看向叶少风,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你这小子,是不是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一步,故意留着让我这个当爹的来说?嗯?”
“嘿嘿。”
叶少风被父亲点破心思,也不尴尬。
他摸着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哼!”
叶向西轻哼一声,却并无责怪。
男人的脸上反而带着一种“后继有人”的欣慰。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里苍劲的古树。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执掌生杀予夺的绝对力量。
“一个能养出陈雷这种禽兽不如的孽障,家风已然败坏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家族,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和意义。”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落在叶少风身上。
“既然根子烂了,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平静的话语,却如同九霄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决绝!
这便是叶家核心人物的魄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叶少风心中大定。
“行!那我下午就和谭伯伯联系,沟通此事。”
叶向西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笑容。
“放心去吧。你谭伯伯那边,一定会乐见其成,并且鼎力相助。
陈家在他治下盘踞多年,处处掣肘,早已是他心头一根必须拔除的刺!
如今我们递上这把刀,他岂有不接之理?
这不仅是帮你,更是帮他清扫门户,巩固权柄!
他只会比你更积极。”
“太好了!”
叶少风闻言,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尽去,脸上露出振奋的笑容。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这间古朴肃穆的书房。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烟尘,映照得清晰可见。
就在这宁静的光影交错中,一场足以撼动东南省权力格局的风暴,已然落幕。
在叶家父子轻描淡写的对话中,一切已经注定。
这便是天下第一世家——叶家的底蕴与霸气!
不动声色间,翻云覆雨,定鼎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