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媛哭着从局里跑出来，眼泪鼻涕流成了迎风招摇的面条。
她哭得停不下来，哭得压抑。
没想到刚跑出门厅跑下楼梯，就看见唐图站在车旁看着手机。他果然还没走，像是在等顾媛或者萧凯言。
顾媛猛地停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难堪，再抬起步子坚定迅速，绕开唐图就往大门口跑去。
要不是萧凯言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喊了她一声，她就这么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唐图被喊声惊吓到，等反应过来时顾媛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栏杆处。他一时不知是跑着追上去还是转身开车追过去，又或者先追上萧凯言？
为什么总是为难他这个小小的助理。
顾媛十分幸运，刚跑出大院就遇到一辆刚下客人的出租车，二话不说就挤上了车。
“快走，快走！”她焦急地催促着。
司机本想询问清楚，回头看见她满脸泪痕哭得像个泪人，又见院里有个“不太正常”的男人追着她出来，稍一犹豫还是赶紧连车带人跑了。
车子跑起来了，顾媛报了一个遥远的地名之后又开始掉泪。她凭什么心虚得不敢见人，她有什么错？
不过是正式分手了，她不难受的。
啪嗒啪嗒，眼泪砸得好大声。她放下了，真的放下了，就是哭了一路，说不清为什么。
哭了几百块钱的车费，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到长桥水道再到空旷荒地，花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学校。
司机师傅真的很后悔接了这一单。好几个小时车上这女的不吃不喝就呜呜地哭，从中午开到下午他陪着没吃没喝没去厕所，好久没开过这么难受的一趟活儿了。
那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停下来休息一下啊。难道她不答应？
不是那样的，而是因为一直有辆车跟在他们身后。无论开多远多偏甚至他故意改变速度，那辆车都不远不近地跟着。司机一直绷紧神经不敢掉以轻心，不知不觉也就开到地方了。
顾媛下车司机师傅也跟着下车，一路给她送进了校门随便上了个厕所才放心离开。
顾媛对路上发生的所有都一无所知。她早就哭累了，脚步虚弱，眼神恍惚，没有精力去观察注意。
她回来时，门口的保安大爷正举着饭盒回来。见到她赶紧催促她去食堂吃饭。
顾媛晃悠到操场，看到食堂门口热热闹闹，吵吵闹闹的样子，脚下生了根似的再走不过去。
那快乐不属于她。
校长抹着嘴从食堂里，脸上红扑扑洋溢着笑意，看着特别喜庆。
等她倒了杯中的茶水转身回食堂的时候，就看见顾媛站在不远处，整个人清冷疏离得像个刚降落地球的外星人。
就如同很多年前两个人第一次在墓园遇见时一样，她仿佛对脚下的世界失去了所有兴趣一样。
“顾媛！”校长赶紧大喊一声。
顾媛如梦初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脸挥了挥手。
然后不顾其他人的召唤和挽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果不曾拥有就不用体会失去的感觉。不想失去，渴望拥有，用尽全力才发现满身是刺的也是自己。
所有人都支持她，但她不敢面对任何人。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开灯的房间，又黑又冷地靠在墙上。
直到校长拿着钥匙闯了进来，她的眼睛才有了焦点。
校长看到她颓废的样子，生气地蹲到她面前往她身上招呼了一巴掌。
“你这孩子！”她又心疼又生气，“怎么出去一趟委屈成这样？上面要抓你啊？”
顾媛顿时苦笑不得。
行，还会笑就行。校长一把抱住她，感觉她身上冷得冻人，又给她一拳。
“臭孩子！”
顾媛也慢慢拥抱身前的温暖，她躲在校长的怀里轻声说道：“我看见他了。我跟他分手了。”
校长隔了好一会才哎呦地叹了口气。
这两孩子真是闹心。
“分了就分了，是他对不起你。”
顾媛瘪着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地摇头。
“不是的，是我不对，”她的声音从小到大“是我太小心眼了，如果是别的女人肯定会原谅他的。”
她越说越激动：“可是我做不到原谅他，做不到不去想他的不信任，我恨他的背叛。我太狭隘了，根本不是大家口中的善良懂事的女孩，我不是。我甚至故意用他的错误惩罚他，逼他和我分手，我太坏了。”
她哭了起来：“我不想包容，不想信任，不想理解，不想宽容，不想善良，不想原谅……我不想要他了。”
是他背叛了，也是她背叛了。
她怕了惧了烦了厌了，他逃避了一时，她抛弃了所有。
见她哭得急了，喘不上起来，校长又心疼又着急，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冷静。
顾媛父母双亡，她是和她相处最久，最了解她的人。
这孩子本来一直都没有什么安全感，她能从哪里得到安全感？
最近她和萧凯言的交往那么突然，两个人都是感情的新手，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却不会成熟对待感情。遇到突发的状况，双方没能及时沟通，彼此也不够坚定信任，弄成现在的局面，两个人都很痛苦。
失去了顾媛的信任，确实很难再赢回来。
她就像是破壳而出探出头来的小鸟，刚刚相信这个世界就被扔到空中，她发现世界并不友善，发现自己并不会飞，吓得赶紧钻回了壳里。
只要她不向往，就不会受伤。
经过校长地安慰，顾媛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一些。
校长轻拍着她的肩膀，彼此温暖。
“人啊，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活着。”她说。
“我曾经也遇到过相似的情况。无法信任身边的人，又想贤惠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结果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整个人情绪失控，一点就着。”
现在说起来校长仍然满脸的感慨。
“但是最后你看，我还是做了遵从心意的决定，来到这里一待就是十年。人生长短几十年，只能从心而活，总不能永远拧着心，为难自己成全别人。”
“更不用在意别人口中的评价，那是最无用的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明天的今天，那些人还不一定在哪呢，何必耿耿于怀？”
校长像是讲一个漫长的故事，哀愁又清醒。
谁的身上还没点故事啦，谁也不是一帆风顺就活到老的啊。
顾媛被校长的声音慢慢安抚，心情重新平静了下来。
“那你恨他嘛，想他嘛，他都不找你嘛？”她好奇地询问。
校长将手指挡在唇前。有些俏皮地说道：“咱们这个地方可不好找！”
顾媛笑了。学校搬迁之前她们藏得更隐蔽些，确实不好找。
见她又笑了，校长放心多了。
她搀扶着顾媛慢慢站起来，躺到床上去。一如既往给予她母亲一样的关爱和温暖。
顾媛双眼明亮水润，向往地盯着她看。
“校长，我可以跟您说件事情嘛。”
“嗯，你说。”校长温柔地为她盖上被子。
顾媛用被子挡上嘴唇，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柔波，她说：“我好像把大衣落在了出租车上了……就是您昨天晚上借给我的那件名牌毛皮大衣。”
校长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眼神逐渐欣慰。
啊，这孩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