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缓缓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天道盟废墟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道身影。
残垣断壁在风中沉默矗立,碎砖烂瓦间凝结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天地辽阔,却再无半分人声,他孤独得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儿。
曾经环绕身侧的朋友、血脉相连的亲人、誓死追随的属下,尽数倒在了这场浩劫中,化作冰冷的尸体。
赖以纵横天地的鸿蒙塔,被敖须子毫不留情地带走,连一丝念想都未曾留下。
自己曾引以为傲、不惜赌上一切换来的修为,从道七境的巅峰一跌千丈,沦为孱弱的元婴境;就连与自己共生的道身与法身,也落得一死一危的境地……
他像是从九天云端直直坠入了泥泞沼泽,从那个万众瞩目、一呼百应的天道盟盟主,变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家寡人。
风从废墟的缝隙中穿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与碎屑,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楚一凡的遭遇泣血悲鸣,又像是无数枉死的冤魂在低声埋怨,盘旋不散。
狂风无情地刮过,夹杂着地上的尘土与凝固的血迹,狠狠打在楚一凡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再无先前的悲愤,也无彻底的绝望,只剩下一片死寂,如同被冰封的荒原。
可就在这时,他的指尖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破命刀的刀柄。
不知何时,这柄陪伴他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饮过无数强敌鲜血的刀,竟还静静地留在他的身边。
只是,刀中那原本快要苏醒、带着一丝灵慧的麟儿,如今也沉寂下去,再无半分声息。
楚一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艰难地握住了破命刀的刀柄。
熟悉的触感传来,刀身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发出一阵极其微弱的震颤,像是在无声地安慰,又像是在与他一同承受这份苦楚。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在那片死寂深处,悄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是啊……我还有你。”楚一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容错辨的坚定,“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我,就算我失去了一切,我还有这柄刀,还有这口气……只要这口气在,就不算完!”
他挣扎着,用破命刀的刀身作为支撑,一点点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
身形踉跄,摇摇欲坠,可那双握着刀柄的手,却攥得越来越紧。元婴境又如何?
孤家寡人又如何?那些害死他亲人朋友的刽子手,那些背叛他的小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血债,必须血偿!
仙界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隐没在地平线后,只留下一片沉沉的暮色。
楚一凡孤独的身影,就这般伫立在天道盟的废墟之上,手中紧握着破命刀,如同握着这世间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种。
他知道,未来的路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艰难,布满荆棘与杀机,甚至可能在下一刻就会殒命。
但他不会退缩,也不能退缩——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为了自己尚未走完的道,他必须活下去,必须重新站起来!
破命刀的刀柄还在掌心泛着淡淡的余温,那点刚刚燃起的斗志,却被一道骤然降临的身影瞬间浇得冰凉,仿佛坠入了万年寒窟。
来人就站在三步之外的断壁旁,穿着一身与游老二一模一样的破布青布长衫,洗得发白的布料上甚至打着几个补丁。
他周身没有半分强者的威压,连气息都淡得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空气,寻常修士恐怕擦肩而过,都只会当他是个不起眼的凡人。
可楚一凡的心,却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张与“游老二”别无二致的脸下,藏着的是那个掌控着三天四地所有生灵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可怕存在——天命本尊!
“为什么?”楚一凡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手中的破命刀也因主人的激动而微微晃动,“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修士,当成圈养的家畜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天命本尊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看向楚一凡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没有为什么,只因为我哥选了你。”
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他总以为能瞒着我,却不知道,他收你为徒的那天,我就坐在破天位面的云巅上,清清楚楚地看着。”
“你们那些所谓的计谋,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我眼里,从来都是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天命往前迈了一步,仅仅一步,楚一凡却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当然,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总算够格当我选中的‘棋子’——不是谁都有资格,陪我玩这场‘叛逆收割’的游戏。”
“你明明完全能操控三天四地的任何人!”楚一凡猛地攥紧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眼中的血丝再次疯狂蔓延,“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来主导这一切?
让我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朋友殒命,最后却告诉我,这全都是你精心编排的一场戏?!”
天命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天道盟废墟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愤愤不平没有用,你不是第一个‘棋子’,原本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伸手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透过厚重的云层,看到那些早已化为枯骨、在岁月中湮灭的修士:“三天四地恨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总不能让他们那些‘叛逆’的念头白白浪费。
得让他们像庄稼一样,慢慢长成足够肥美的‘猎物’,再亲手一刀宰了,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不是吗?”
“就说当年的太上吧。”天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有趣的往事,“他纠结了一帮所谓的叛逆,叫嚣着要逆天改命。
我便顺着他的意,悄悄帮他们提升修为,帮他们笼络那些同样有异心的修士,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真的能掀翻我的掌控。”
“我把他们一步步捧到云端,看着他们沾沾自喜,看着他们自以为掌控了命运,然后在他们最得意、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再狠狠一脚把他们踩进地狱,摔得粉身碎骨。”
天命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光芒,“你不知道,那些‘叛逆’的修为,因为凝聚了不甘与执念,精纯得很,吸收起来事半功倍。
你更不知道,把别人的命运捏在手里随意玩弄的感觉——那种掌控一切、俯视众生的成就感,真是妙到毫巅。”
“杀了他们,能换三天四地几万年的清净,很划算。”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收割地里的庄稼般随意,“后来又扶持了李环宇,手法一样,效果一样,结果也一样。再后来,就轮到你了。”
楚一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死死盯着脚下那片还残留着楚门子弟血迹的土地,脑海中闪过楚建燃烧魔神时狰狞却决绝的面容,闪过种帝楚成消散前那带着期盼与欣慰的最后一抹笑容……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尘土,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现在你满意了?这场所谓的‘收割’,你玩得很成功。”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嘲讽。
“成功?不不不。”天命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才收割了一半而已。”
他抬眼望向天外天的方向,原本平淡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谋划:“接下来,该轮到三英与两帝内讧了。”
“他们以为能避开我的耳目,偷偷培养势力,慢慢积蓄力量,最后像你一样生出反骨?真是天真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