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盛京城，喧闹街市，人声鼎沸，入目之中皆是人间烟火。
楚怀辰依旧在每月的月初几天去趟茶楼说说书，就当做给自己放松一下吧，将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编成书来讲，似乎心头的束缚也就松懈了些。
站在盛京城最高的城楼上，楚怀辰远远看去，盛京回望绣成堆，高楼千门次第开。
清风扬起他的衣袖，仿佛抚平了他眉间皱起的弧度，怪不得那些文人墨客总喜欢登高远望呢。如此体会来，倒也真的几分心旷神怡的感觉来。
顾修在盛京城的十二条主街道来回穿梭着，可就是找不着自家陛下的身影，就连茶楼那处他都跑了好几趟了，都不见其踪影。
自家陛下又失踪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难不成是在城楼？顾修暗暗心想，昨日还见陛下拿出天澜长公主作的那首七言律诗来，看了估计有半个时辰的样子，但也没做出什么评价来。
顾修目力极好，抬眸便向城楼处望去，果然瞥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城楼上，顾修估摸着身量应该就是楚怀辰无疑了。
等到怀着一腔怨气的顾修来到城楼上时，却只见楚怀辰负手而立，微风扬起的衣袖却是化不开的愁绪，半佝偻的背影有些许的萧瑟之感。
“你说朕坐拥这万里的河山，怎么就感受不到一丝的归属感呢，每每摸着那宝座上冰凉的龙首，朕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身后有些喘息的声音自然引起了楚怀辰的注意，不过这些个时候除了顾修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在这里了，压着声音，自顾自的说道。
“每一个元启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每一寸元启的土地皆为陛下所有，怎么会没有归属感呢？”顾修有些不解的问道，一国之君怎么会对他所执掌的国家没有归属感呢。
顾修的眉头微皱，近些日子他愈来愈发现陛下的异常。他好像变了，以往他从来不会将自己放纵于市井之中，更不会误其国事。
可陛下要比之前欢愉了许多，那日在茶楼的惊鸿一瞥，他似乎看到了陛下嘴角缓缓勾起的笑意。并非是平日的冷笑抑或是其他，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顾修的视线转移到这山川河流、人间烟火之中，似乎站在高处之人的确是不胜其寒冷，顾修在心底默默想道。
楚怀辰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远处的目光愈发涣散，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寂，这大概便是帝王才能够体会到的吧。
楚怀辰转过身来，清风勾起他的发丝，带着丝丝的缱绻之意，薄唇轻启，微叹了口气说道，
“回宫吧，估计这承恩殿的折子都快堆成小山了。”
顾修也未再言其他，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他无法切身感受陛下之所感，到嘴边安慰的话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两人回到承恩殿，楚怀辰唤来怀远，起身绕到琉璃镶金玉龙纹的屏风后，重新换上了锦绣盘龙乌金袍，怀远俯身替楚怀辰将白玉腰带扣好。
之后，楚怀辰撩起衣袍端坐于案桌前，拿起了一张已经堆积如山的奏章，整日便是各地州府呈上来问好，就连哪个地方出了位拾金不昧的老妇也要上报。
楚怀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如若不是有前朝那帮老臣拦着，他都直接想把这些天天问安、报述当地天气的大臣叫到盛京，好好说道说道。
看出了楚怀辰有些不耐烦，怀远连忙上前奉了一盏凉茶，抖了抖手中的拂尘，又退了回来轻声道，
“近几日临安城的军报都在这些奏折的下面。”
前线战事陷入了停滞，双方似乎都没有想要再开战的意思，可楚怀辰却是没有歇下攻入上京的心思，只不过眼下的确是缺少了个契机。
楚怀辰将案桌前高耸的奏章挥了挥，拿出底部那几张颜色与其他不同的奏章，翻看了几眼，眉间的神色竟也舒缓了许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应定北常年只会用兵打仗的将军竟也有这么多的弯弯肠子，这似乎不像是他的行军作风啊。
应定北一向喜欢在战场上绝胜负，一介武夫虽称不上是君子可行事也是光明磊落，不像是趁火打劫背后捅刀之徒啊，否则他也不会将承欢托付到将军府。
看来这里面是有些什么猫腻啊，楚怀辰微眯着眼睛，排除了应定北身边的副将，可还是没有想出究竟是何人替他谋划的这些事情。
不过若是此事能成，倒是不失为元启反攻天澜的一个契机，只要九黎不在其中搅着浑水就好。
这元启与九黎的联盟早已经是名存实亡，虽然魏玺曾也给他写过书信，大意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甚至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许诺过，毫无诚意。
这九黎的军队守在凤鸣山，处在临安城的西边却是未曾见其动向，每日便是操练士兵，也不知是魏显荣在盘算着什么，楚怀辰心想。
“让暗卫那些人好好盯着天澜随州的动向，若有萧府什么需要，让他们自行调配无须上报了。”楚怀辰看着顾修的方向，沉思道。
天澜内部越乱越好，他倒是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只不过这萧涪真的能够推翻李家的统治吗？楚怀辰暗暗怀疑着，不过该有的兵甲器械他可是不会缺的。
这楚怀辰一提及到天澜，顾修便想到了之前自己跑去九黎军营刺探情报的事情。这一回来便赶上陛下跑去茶楼说书的事情，倒是将这么重要的情报给忘了，忙上前说道，
“先前属下在九黎驻扎的营地中发现，魏显荣帐内所藏的女子正是天澜的长公主，李星河。”
楚怀辰听此，横眉倏然紧皱，暗觉不妙。难不成九黎这是要与天澜结为姻亲以巩固两国势力，可魏玺真的能够看着魏显荣娶他魏氏一族的仇人吗？
据楚怀辰所知，这魏显荣并非是耽于男女情爱之人，此人杀伐果断行军打仗也是把好手，近些年在天澜作为质子暗中也埋下了不少的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