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极东城·暴风之王官邸。
昼夜球已经转向白昼,可在这片暴风之王的宫只下,太阳的光芒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没。
整座高塔仿佛插入天穹的长矛,阴影如同幕布一般,将极东城的街道压入昏暗。风声呼啸,不是凡俗的风,而是带着奇异频率的低鸣,像是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震荡。
夏修立在高塔下,银色手杖微微触地,眼神漠然地抬向那刺破云层的尖顶。在他身旁,卢珀卡尔安静地站着。
少年刚刚经历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场圣铸就首秀,身上的血肉与灵魂还带着未干的火焰。
可在这片阴翳的天幕之下,他那份新生的勇气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吞没。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并非自然之风,而是夹带着腐蚀与侵蚀的气息——阴冷、尖锐、不时有靡靡之音在耳畔低语的幻象。
那是暴风之王的领域,是和平国度内最接近外域的存在。
少年敏锐的感知,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他觉得每一缕风都像是触手,冰冷,湿滑,带着恶意地擦过他的皮肤,试图钻进他的呼吸与骨髓。
卢珀卡尔下意识地迈了一小步,靠近了夏修。
那一刻,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差距——父亲的气场如烈日熔金,即便阴风再盛,也无法触及他的半分;而他自己,纵然体内燃烧着新的血与力,仍旧会被这股寒意所震慑。
“父亲……”少年的声音低沉,被风声撕扯得支离破碎,但是他还是努力说了下去:
“我们是要来找风后的,对吧?”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带着试探,凝视着那座笼罩乌云的高塔。
事实上,父子二人会站在这里,并非偶然。
三日前,在完成了艾兰与赛里斯的圣铸就之后,极东城突兀地陷入异变。
最初只是天边卷起的风沙,但很快,狂风如同被某个无形的巨手驱策,疯狂地席卷全城。
白昼转瞬间化作黑夜,昼夜球的光芒被乌云压制。
极东城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天空中,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眼睛在风沙间睁开;而城外,则彻底被一圈环绕的沙尘暴封锁。
那沙墙高达千丈,黄沙混合着雷电翻腾,任何人一旦试图出城,便会被瞬间吞噬,化作粉末。
这种灾难,和平国度的居民早已认出。那不是自然的天灾,而是权柄的显现。
暴风之王——风后。
风后违背了和平国度的古老法则——风暴的权柄绝不会持续超过二十四小时,且两次风暴之间的间隔至少三天,不会多于一周。
现在,恐怖的沙暴席卷极东,她的力量正亲手将极东城改造成一座囚笼。
居民们惊惧万分,他们低声祈祷,或者干脆蜷缩在室内,躲避那每一阵风声里携带的呢喃。
“她都这态度了,我们再不找她就说不过去了?”夏修耸了耸肩回答道。
看看前方,乌云翻滚,电光偶尔划破夜空,照亮高塔半截轮廓。
那不是已经不是普通的气象,而是暴风之王的铁拳了。
整个极东城,如今就像被一张巨大的风之绞索勒住喉咙,正一步步收紧。
风后究竟是彻底堕落,还是半身沉沦,他现在还不确定。
但有一点,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对方已经不打算遮掩。冠冕展开,封锁全城,接下来就是缓慢的碾压和绞杀。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重拳了,对方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其实他自己如果真想要走,直接用[天之杠杆]撕开对方的领域就行。
这种程度的元素领域,他还是能够来去自如的。只不过考虑到第五真理的影响因素,所以他必须得出手镇压风后。
夏修对着一旁的首归之子说出当前的局势: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
“数字θ被我们切掉,极北吞噬兽被我们收走。第五教会失去了两个最关键的触须,就像癌细胞在连续遭到切除之后,会本能地拼命增殖,疯狂扩散。”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杖身,声音清脆,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我们这些人,本质上就是文明的免疫细胞——吞下毒素,阻击异物,把病毒压在可控的范围里。
可你要明白,病毒可不会老老实实等着被消灭,它们会反扑,会在短时间内把繁殖速度推到极限。”
乌云翻滚,闪电划破天际,把夏修的侧脸映照得冷硬如铁。
“第五教会现在的状态,就像病毒进入了高爆发期。”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它们必然要搞出更大的动静,把我们吞掉,才能维持它们的扩张;当文明的免疫系统与文明病灶进入最剧烈的对抗阶段,病毒会疯狂复制信徒,散播理念,释放新的文明毒素。”
“现在的局面就像病毒进入了高爆发期,想要撑死文明本身,避免被免疫系统硬生生压下去。”
“风后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被病毒彻底劫持的细胞,变成了病毒的工厂。”
夏修接着通俗易懂的把自己和第五教会现在的战略层面讲解给首归之子,使得对方能够在更高的角度看待目前的境遇。
“按病理学来讲,文明病毒可以分为四个基础阶段。”
他不急不缓,把局势拆开给一脸好学的卢珀卡尔听:
“阶段一,感染:主要特征就是载体进入文明内部——书、歌、符号、向北怪物、θ——这些就是病毒的入侵途径。
阶段二,潜伏:渗到教会、王权、行会等一切势力,开始疯狂复制。
阶段三,前驱:小规模异常开始冒头,就比如弗米蚁族群。
阶段四,急性:高热上来,病毒载量飙升。对应现在的风后,她为了对抗免疫系统将不惜一切代价。
下一步就是局部崩溃,哪怕城市坏死,它们也要让免疫系统崩溃。”
正如夏修所说,站在的大的文明宏观角度——风后=被病毒劫持的细胞。
哪怕她是一个冠冕者,但是在第五真理这种以文明为棋盘的量级面前,她也确实只能算是一个用来引发局部坏死的“细胞”。
而在他自己的规划中,他是打算把地平线倡议建立成一套成体系的文明免疫系统。
先天免疫=狼群部队,负责物理杀伤;
适应免疫=文书团,编写《普世经文·反弥母版》,建立长期抗体;
淋巴巡检=牧羊团,潜入街巷,做节点追踪、接触者管理;
记忆细胞=通过落槌计划建立全套流程固化作战手册和仪式应答,建立类似中央收容室的圣所。
作为文明的免疫系统,夏修的势头的确有点猛。
‘向北’和‘θ’,就像是潜伏在文明身体里的隐秘毒株和核心基因段。
一个是寄生神经的病毒中枢,一个是扰乱代码的畸形片段。
牢夏一把薅了两个,第五真理忍不住哈气了。
派大星一哈气,就代表着有些“细胞个体”要倒大霉了。
夏修能够推测对方现在的出招想法:
派大星:先出一张‘局部坏死’,看看能不能逼得免疫反噬,也就是干掉牢夏。
后面估计还覆盖一张卡牌,也就是还藏着狠活准备狠狠的恶心牢夏一波。
夏修倒是不怕,真要逼急了,他就直接用文明特效药猛攻——输入标号42,启动文明镇压武器cR-13【灵性军团·忤逆天穹之女】。
就特么的你派大星能掀桌子,能哈气!?!
真到了哪一步,谁也别怂,他也不是不能够狠下心来当魔王把和平国度给文明格式化。
就在夏修思绪转动之时,他感觉裤腿忽然被人拉了拉。
他低头,看到卢珀卡尔正抬起头,声音带着孩童般的认真:
“父亲,她……注意到我们了!”
下一瞬,少年的左眼骤然泛起漆黑光泽,那是「荷鲁斯之眼」。
紧接着,一只无声无息的「蛛形怪」从眼眶爬出,落在他的肩头,它抬起甲壳,六足扣地,面对呼啸的狂风发出呲呲的叫声。
夏修抬起手杖,气息一沉。下一瞬,虚空翻卷,两道庞大的身影在他身旁骤然浮现。
首先是【西西弗斯】——那紫金色的巨躯如同活化的金属雕像,肌肉虬结,脊背宽阔,仿佛能独力撑起一片天地。他一步踏出,双脚震碎石砖,径直站在夏修与卢珀卡尔身前,像是一堵无可逾越的铁壁。
另一边,【梅塔特隆】降临。
三对光粒子羽翼舒展而开,羽光流转,散落的粒子像星辰般簇拥着他。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燃烧的火焰大剑,剑身不断扭曲,燃烧的火舌向外卷动,照亮了整个高塔下的阴影。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抬剑横挥,炽烈火光划破风沙,剑刃轰然劈向前方的狂风。
轰——!
虚空猛然传来猛烈的风压,像是万军齐呼的低吼,与火焰巨剑的力量硬生生碰撞在一起。空气被撕裂,风与火交织成炽烈的冲击波,震得整片大地都在颤动。
夏修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在风沙中闪烁冷光。
“……风后的冠冕。”他声音低沉,带着分析者的冷静。
“有点意思,通过风之元素绕出了数重风层,每一层都在改变光的折射率,接着涂抹特殊的逆弥母素,从进一步增强感知扰乱——这样子自己的武器,将在在视觉和灵性中等同于消失。”
他顿了顿,手指在杖身上轻轻敲击。
“而那叠加的风压,可以不断压缩,再释放……是远程打击的手段,就像把天空本身当作弓弦。哪怕是冠冕者,若是站位失误,也会被这股力量撕碎。”
风声呼啸,天地间仿佛被无形的锋刃切割。
【西西弗斯】的脚下,石块被风压卷起,化为漫天乱石;【梅塔特隆】的火焰剑则不断撑开层层风障,在一片狂暴的交锋中形成短暂的均势。
而夏修只是微微低头,看着身旁的卢珀卡尔,对着笑道:
“看来,我们这位风后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冠位刺客。”
“精巧型的刺客冠冕者……跟我过去遇到的大开大合的伟力者不一样。
这家伙,把所有足以摧城拔寨的力量,都压缩到了极点。刚刚那几发潜伏在风压中的刺杀,若换作其他人,至少得死上3.5个夜晚先生的级别。”
“夜晚先生是谁?”卢珀卡尔好奇地问。
夏修笑道:“一个计量单位,以后有机会给你量化一下这个计量单位的标准。”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接着说道:
“现在,我们得好好跟这位冠位刺客好好玩一下了。”
下一瞬,夏修背后浮现出三道羊脂白玉般的光环,温润却炽烈,环环叠映,如同三重圣日悬空。光华流转,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屹立在风暴中的审判者。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低声喃喃,手指轻轻摩挲银杖,“谁都没必要在装下去了。”
连圣库珀斯的大牧首都堕落了,整个和平国度自然不必言说,都烂到了骨子里。
此刻,他这个外来的入侵者,反倒成了唯一的救世主。
轰——
银杖骤然化形,变作一根华丽的银色长棍,杠杆之光在长棍上浮动,宛如无形的天秤在调度天地的平衡。夏修抬起手,随意一挥,棍身划开狂风,空气在那一瞬像被压塌,发出沉闷的爆响。
冠冕的目光随之扩散,环环荡开,扫过风沙弥漫的极东城。
每一丝气息,每一道气流,他都在检视。
——可是,没有找到。
“……一位冠位刺客,果然难以察觉。”
以前,都是他玩[存在感削弱弥母素]给敌人玩躲猫猫,没想到也有一天被人家玩躲猫猫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啊。
夏修低低感叹一句,眼底却涌动出一抹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缓缓转头,望向自己的两个化身。
紫金巨影【西西弗斯】稳稳站定,如铁塔般守护在卢珀卡尔身前;羽翼燃烧的【梅塔特隆】抬剑竖立,剑刃火焰滚动,仿佛随时准备斩断一切。
夏修点了点头,沉声道:
“保护好卢珀卡尔。”
声音落下,他自己却迈步向前,站进呼啸的风压中央。
他没有任何防御,没有任何遮掩。只是将长棍横在身后,双臂缓缓张开,胸膛坦然暴露在风的咆哮里。
风声呼啸,猎猎切割衣袍,呼吸间甚至能嗅到那潜藏在狂风深处的杀机。
夏修却笑了。
那是一种挑衅,他抬起下颚,唇角勾起:
“来吧,让我看看——冠位刺客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