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目仰躺在地，木讷地看着决斗场馆的天花板，连耳边响起观众的掌声、呼声都没反应过来。
他输了......准确点说半分钟前就已经输了，但他还在努力接受这个事实。
他输掉了这场绝不能输的决斗。
万丈目此刻非常疲倦，他前些时加班加点通宵训练时都从未感到像现在这般疲惫不堪。他身体像没了重量般躺倒在地，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根，体内每一个细胞都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求休憩。
耳边来自观众的那一阵阵的喊声都仿佛在逐渐远去，有些听不大清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导师是什么样的表情......尽管他可能也想象得到。
十代冲着周围热情的同学们开心地挥手。
本来按照惯例，他打完牌无论输赢（尽管目前他基本没输过）都是会贴脸闪现到人家面前，摆个“游城十代式”的标准POSE来一句“真是场有趣的决斗”的。
不过这回看到万丈目那生无可恋、明明只是输了场牌却仿佛世界末日的模样，他没这么做。
十代想起了过去和游宇老师的一次谈话。
“......”
“十代啊，你说‘真是场有趣的决斗’，虽然可能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有时可能不是所有对手都愿意听到这话。”
“诶？为什么呀？”十代迷惑地眨眼。
决斗那么开心的事，怎么会有人不觉得有趣呢？
“因为再怎么说，这毕竟还是存在胜负的游戏。”游宇说，“胜者会获得多大的满足感，败者就会有相应的挫败感。
而且......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愉快享受决斗的空暇。有些决斗者可能会有不得不赢的理由，不是每个人都能支付得起战败的代价。
对很多人来说，获胜这件事可能比决斗本身要重要得多。”
小十代更迷惑了，显然这样的话题对他结构简单的小脑袋来说太复杂了。
“不懂就算了。”游宇摸了摸他的小水母头，“总之别忘了这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哦......哦。”
“......”
十代走上前，来到万丈目身边，摸着头笑了笑：“那个......虽然这次好像赢了，但是万丈目你也好强！没想到你居然有‘光与暗之龙’这样强的精灵，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万丈目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觉得......决斗果然还是应该是快乐的事。虽然输了可能会很不甘心，但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有人因为决斗而受到伤害。”
十代难得一本正经了起来。
“决斗的话胜负是常有的事嘛，如果仅仅是因为偶尔一次输掉决斗就无法享受这个过程的乐趣，那也太遗憾了。”
他确实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十代同学从小就被人打习惯了。跟游宇老师对线他别说赢了，连顺利召唤自己想召唤的怪兽都费劲。
记得几年前，年幼的十代同学被游宇连续坑得怀疑人生，终于迟钝地冒出了“难道强者打牌都是这样阴间吗？”的疑问。
于是为了消除十代同学的疑问，游宇先是专程请来了远在埃及的传说级决斗者、阳光男孩马先生陪小十代打了场牌，接着又分别请马先生忠实的仆人利希德、漂亮的姐姐伊西丝陪小十代打了场牌。
最后作为压轴戏又特别请来了和自己齐名的初代决斗王武藤游戏陪小十代打了一局牌......
经过守（阴）墓（间）三人组和两位决斗王连番上阵教育、经历了十八式重坑的洗礼，那之后十代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哦，原来真正的强者真的都是这么打牌的。
之所以打不过，只是因为自己太菜了。
而就算自幼接受这种足以治好千年牌瘾的魔鬼式洗礼，十代对决斗的热情依旧从未消减。足以看出论对打牌的热衷程度，全世界或许只有海马社长和十代有的一拼。
“换个角度来看，正因为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所以决斗才这么有趣吗？”十代兴致勃勃地对万丈目解释，“就像每一次抽卡世界都可能会改变一样，在决斗开始之前也没人能猜到随后的走向吧？
这可不就是决斗的乐趣所在嘛？想想看，等我们下一次再交手，我很可能就会输给万丈目你哦！想到这种可能性，难道不会觉得兴奋吗？”
十代说到这里不由眉飞色舞了起来，就好像“自己被万丈目反杀”这种可能性让人非常期待一样。
看起来就像个迫不及待和小伙伴分享自己心爱玩具的小朋友。
万丈目愣愣地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只觉连心底里那股败北的沮丧和失落感都被冲淡了不少。
游城十代......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让人完全搞不懂。
“哼，白痴。”他含糊地嘟哝了一句。
十代俯身向他伸出手：“来嘛，下次再来一起愉快地决斗吧！”
万丈目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为“是不是要伸手握住”这个选项犹豫了那么两三秒。
他赶紧甩开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巴掌把十代的手拍去了一边，自己站了起来。
MD，一不留神差点又被这水母头的节奏带跑偏了！
“哼↓！谁要和你下次再来？”
他一开口就发现这个说法好像有点糟糕......
“头脑简单的热血白痴！”
又低骂了一句，万丈目才扭过头，气呼呼地离场出去了。
......
“抱歉，老师。”
学院外，空无一人的某处，万丈目垂着头站在海马面前。
“我失败了。”
海马背向着他，让他看不到表情。
“我说过，失败是不被允许的。”海马冷冰冰地说着，声音里透着不容商榷。
万丈目咬了咬嘴唇，低着头没说话。
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多少就已经预料到结果了——被抛弃，被逐出师门，变成无论是老师还是自己家族都不愿再提起的耻辱。
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样的事实。
海马似乎已经迈步准备离开了。
他每走远一步，万丈目心里就随之往下沉了一截。
但没走多远，海马脚步便停了那么一瞬。
“失败是不被允许的，那么直到成功之前都必须不断尝试！”
万丈目猛地抬头，脸色写满惊喜。
“老师......”
“哼↓，别给我摆出这样难看的表情。”海马冷然哼道，“连如何应对败北都不知道，也不配做我海马濑人的学生！”
毕竟身为老师，海马他有着无比丰富的战败经验......
“是......是！老师！”
万丈目按捺住满腔的欣喜，用力地弯腰鞠了一躬，直到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才抬起头来。
不远的暗处窥到这一幕的游宇不由悠悠轻叹。
这师徒......从某些层面上来说，倒还真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