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察灵没有正面回答沈林的问题，他侧了个身，与沈林对视，却借着余光看着背后那座不可思议的虚假城市。
说虚假事实上有些不准确，因为如果抛开灵异的角度来说，那座城就是真的。
如果一个把一个没有鬼域的驭鬼者扔在其中生活，对方可能生活个一年半载都察觉不出端倪。
可王察灵察觉出来了，因为他拥有鬼域。
可也正是因为他拥有鬼域，他才明白眼前这位顾先生所做成的这一切有多么骇人。
这人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他新的惊喜。
“说说你知道的情报吧，这样我们可以避免重复沟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节省时间。”王察灵言道。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仔细一想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沈林眯了眯眼，又一次感受到了独属于王察灵的阳谋气息。
王察灵这明摆着就是借着事件的名义再次探听沈林的底细，想通过这种方式旁敲侧击，探一探这位深不可测的顾先生究竟知道多少。
可你偏偏挑不出他的毛病，因为王察灵说的没有错。
从效率的角度出发，如果沈林是真心想解决事件，这个时候互通有无是必要的，否则双方情报的不对等造成面临危机时的争议或纠纷，进而引发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那才是后悔莫及的。
这就是王察灵，他从来都在自己高效的办事手段中，巧妙的能达成多重目的。
黄泉路事件与沈林以往遭遇的诸多事件都是不同的。
诸如疫鬼事件，阳安鬼判事件都存在源头鬼，沈林事实上需要搞定的厉鬼在同一起事件中只存在一个。
可黄泉路事件不同，在沈林的猜测中，黄泉路的尽头必然会存在一片人为打造的人间地狱，这片地狱怎么形成的，怎么维持的，他一概不知。
可沈林知道一点，黄泉路出自顾瀚文顾先生的手笔，这东西形成于民国。
计算时间，哪怕是民国末年至今，也有七十年。
七十载春秋，谁能想象得到这片黄泉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极端恐怖的厉鬼又存在几个？
如果这是人间地狱，那地狱中关押的恶鬼注定是不计其数的，黄泉路一旦崩塌，到时候就不是一城一地的问题，是整个世界的危机。
“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很多事只来源于我的推测。”
“这条路我不知道你们革新会内部叫什么，我将之代号为黄泉路，路上满是徘徊的恶鬼。它应该形成于民国时期，出自顾瀚文先生的手笔，是顾瀚文先生构想中达到人鬼共存，解决恐怖复苏所必要的核心计划之一，我将之命名为地狱计划。”
沈林侃侃而谈，没有提到自己曾真实经历黄泉路，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尽可能的详述。
“顾瀚文先生说的很对，你起代号的能力一如既往的犀利，不去干个文书什么的真的是屈才了。”高压的形势之下，王察灵还不忘了调笑几句，他微笑着和沈林面对面，脑子里想的却是沈林所说的，他对于黄泉路的一切只来源于自身的推测。
这个人单凭推测就把革新会的核心计划之一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又很了解钉桩计划，又知道顾瀚文这个名字，这人的水到底是有多深？深到王察灵像是看不到底。
还真是，满满的惊喜啊，顾先生。
沈林对于王察灵的回应只是单纯的翻了个白眼，没过多搭理。
“民国时期，顾瀚文先生出于自己的宏伟计划开始构建黄泉路，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他事实上也确实促成了一个可怕灵异地带的形成，这条不属于人间的灵异地带贯穿全国，吸纳全国范围的厉鬼走上黄泉路，并在永无止境的徘徊中最后到达顾先生为他们精心构建的人间地狱。”
“精彩。”王察灵缓缓鼓掌，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确实精彩，哪怕是王察灵自己，如果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缓步摸索，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你没什么补充吗？”沈林眼神瞥过去，把王察灵抛给自己的问题抛了回去。
互通有无的情报目的是互通，有失必有得一向是沈林和王察灵博弈的基准。
“没什么太好的补充，如果硬要说问题的话，我可以稍微纠正一下，民国时期的黄泉路计划，嗯，就叫黄泉路，这个代号很有意思。”王察灵自顾自的说着，带着调笑的意味。
“这条路的形成不是顾先生一人所为，彼时顾瀚文先生说动了数个在世英杰，诸如代号魃的那位可怕存在和他的队伍，那位张姓义士，他们在多地通力合作，耗费数年才有了你眼前的宏伟成果。”
民国时期的通力合作？魃，张姓义士，革新会，沈林惊了一下，他想到了黄泉路计划的最开始一定是无比艰难，却没想到动用人力物力到了这样的地步。
“事实也正像顾先生你猜测的那样，这是一条贯穿全国的路，也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这是一条专为厉鬼设置的路，顾先生本来打算以此为根基缔造全新的世界，可却被那突如其来的灾厄毁了。”王察灵再次言道。
“忘川。”沈林沉声开口，这是他第二次和王察灵谈论忘川，第一次谈论他知道了忘川的可怕，他哪怕在革新会那边都被记载为世界末日。
第二次，沈林又一次得知了忘川的可怕，顾先生的宏伟计划因为忘川全盘崩碎，只留下还在运转的黄泉路和部分钉桩计划勉强维持到了现代。
不，或许更糟糕，钉桩计划很可能被毁的只剩几个，其余的钉桩计划是当代革新会接手之后再次构建的。
想到这里，沈林从怀中掏出来那个他得自鬼当铺的怀表，在王察灵面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照片。
“有兴趣告诉我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吗？是魃小队，还是那位张姓义士小队？”
王察灵同样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顾先生能有这样的东西，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震惊很短暂，王察灵很快隐藏好了自身的情绪，他略微沉默之后笑着开口。
“老规矩吧，顾先生，情报交换情报，你有兴趣告诉我你对革新会了解多少吗？”
“恐怖复苏爆发之下的有志之士形成的特殊组织，志在彻底解决恐怖复苏问题，最初由顾瀚文顾先生创立，由民国传承至今，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内部同样有着代号，以轮回六道为名。”沈林看着王察灵，看着对方的眼神从一点点变得深邃，变得不可捉摸。
“民国时期的革新会应该存在六个人，六个在民国时期都很恐怖的顶尖人物，顾先生是最初的天道，是革新会的核心和首领，或许洪天明洪把头也是其中之一....”沈林说到这里刻意卖了个关子，笑吟吟的看着王察灵，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才缓缓开口。
“以及，修罗道，鬼判王不修！”
王察灵的双眼肉眼可见的睁大了一些，这绝对是个惊雷一般的消息，不同于顾瀚文和洪天明他和沈林曾在恐怖电影中有过交集，王不修这个名字是几乎彻底泯灭在历史当中的，他很难想像沈林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这一切。
双方的对视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良久之后，王察灵自然而然的开口续上了沈林的话。
“恶鬼李常明，背棺人李赶山，守门人普度和尚。”
这换来的是沈林不可遏制的瞪大双眼，这是他从未听闻的民国隐秘，尤其是背棺人李赶山这个名号，让沈林想到了那个曾被生死棺放出的可怕厉鬼，他曾在鬼故事中遭遇过的恐怖存在。
能被革新会用生死棺关押起来的绝对不是善类，其可怕沈林自身也经历过，对方是王察灵口中背棺人的概率极高。
至于剩下的是什么，沈林已经无力思考，守门人？守的是什么门？恶鬼李常明？这又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存在。
沈林皱眉看向王察灵，很难想象这人会主动把这种情报送上来。
王察灵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这几个名字对于革新会和民国全无所知的人来说，就是价值极大的隐秘。
可眼前这位顾先生不同，这人几乎已经知道了民国时期的革新会核心计划，革新会的存在几乎被他摸透了，在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名字反倒不重要了，毕竟几个淹没在历史中的名字在重要还能比革新会的核心计划重要吗？几乎都被了解了，对名字遮遮掩掩反倒不大气，这东西对对方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效果，王察灵不介意拿这个换一些情报。
不同的人当然有不同的情报交换价值。
“附赠的情报，顾先生，有兴趣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王不修这个名字？”王察灵笑问。
从你嘴里知道的，沈林在内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鬼判事件结束后，因为鬼判失踪，沈林曾找上王察灵询问情报，得知了鬼判的真实姓名，可他这种消息没办法给王察灵直说，所以他换了个奇特的回答。
“我曾收到一封来自于王不修的感谢信，与他有过部分交流，由此得知。”
这话没说谎，鬼判确实曾给沈林写信，沈林也是从这封信开始接触到了革新会的一切。
这下换王察灵懵逼了。
是的，懵逼，这词很少出现在王察灵身上，可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王察灵愣了，好熟悉的中文，可组合在一起几乎听不懂。
一个死了七十年的人，给你写信？你总不会真的是顾瀚文顾先生再世吧，本以为得到答案能够看穿部分真相，可现在越发迷雾重重。
沈林看出了王察灵的疑惑，却根本不回答，他笑问。
“王警官，有兴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吗？”
王察灵的目光闪了闪，聪明人对视的过程中很多信息都不言而喻，他笑着优雅的挽手轻鞠躬，一举一动姿态尽显优雅。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顾先生。”
“革新会，六道轮回之人道，王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