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今天准备了有将近两百份的量，只有一个星期就是新年了，她怕公司陆续放假，大家都回了家，处理不完那些囤积食品，她算过时间，等到过完年回来，那些食品就真的是过期了，所以她这两天打算多备一点，一次性把所有东西都处理完。
来买的人络绎不绝，都夸她实惠好吃，她笑着继续售卖，眼见着东西就要见了底，人群里忽然传来声音，“让一让，都让一让。”
众人以为是排在后面的人要插队，都有些不悦的回头，谁知这一看，竟然是警察，众人纷纷让开了道，楚云抬头看见是警察，心里难免紧张，“你好……”
“你好，楚云小姐吗？”
警察问着，目光却往一旁的蒸锅看去，伸手揭开了锅看了看，拍了个照，一旁的小魏看见警察来了，警惕的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往后挪了两步，只差没开口撇清和楚云的关系了。
楚云不明白他意欲为何，点了点头，“是，我是……这摊位我是租的，没有非法设点，入场手续也都是齐全的，还有卫生，我都是当天做，当天售卖，不存在卫生问题……”
“有人报案，怀疑你盗窃公有财物，带上你的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
“盗……盗窃？我没有……”
“有没有，调查之后就知道了，跟我们走吧。”
不再给楚云辩驳的机会，带头的警察招了招手，身后的警察们过来开始搬楚云的东西，楚云站在原地无话可说，也不敢阻止警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上了警车，来到了不远处的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她终于见到了报案的人，竟然是施经理和刘经理，除了他们，竟然连平日里不怎么下楼的尤副总也来了，楚云立时就有些心慌，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闹到了如此阵仗，她礼貌的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尤副总，施经理，刘经……”
“呵，在公司一幅人模人样，义正言辞的，没想到，是个小偷啊！”
楚云的话还没说完刘经理的讽刺就来了，楚云抬眼看他，“我没有偷，刘经理，那些食品都是你们不要的，我问过很多次，也做了出库记录。”
“我们不要，你就能拿了？那是公家的东西！我们再不要，再报废，哪怕是拉到了垃圾堆，那也是公司丢弃的垃圾！你出库出的是公司的库，不代表那些东西可以进你私人的库！那是偷！更何况你还拿来售卖牟利，我告诉你，你这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你……”
“行了行了！这是派出所，你们当是自己家啊吵成这样？！”
警察“啪啪”的拍桌子，楚云也不跟刘经理争辩，把头偏向了一边，警察看了看拍回来的照片，“说说吧，楚小姐，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楚云看了一眼照片，实话实说，“公司里仓库的囤积品，他们不要，我觉得放着过期太浪费，就……做了出库，然后拿来售卖了。”
“哼，那不就是偷？！还有啊，警察同志，你得好好查查，那些出库的囤积品啊，绝大部分是过期的，她售卖的是变质的食物啊，太缺德……”
“卫生质量问题检测结果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刘经理搭腔，警察冷冷的开口，他悻悻的闭上嘴，警察又看向楚云，“所以，这些东西，你并未向公司支付费用，也没有采买协议，对吗？”
楚云点头，“对。”
“那么，这些东西，确实不是你个人私有物品，你更没有资格售卖牟利，你这样，是要承担法律责任，进行赔偿的。”
刘经理不屑的冷哼，楚云想了想，拿出手机，“我可以赔偿，警察同志。”
她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她，连警察也没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所以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的？”
楚云有些犹豫，事实上，她也觉得这样做流程不太对，她查了百度，也没个说法，大抵只是说公司的物品在没有采买协议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是属于公司的，可她实在不忍心看那些食物浪费，也顾不了这些了，但她只觉得“不对”，也没觉得到“违法”那么严重。
她看着警察点了点头，警察不解的笑了，“你知道违法，还做？这不就是知法犯法？！”
楚云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她从包里拿出每天都在记账的笔记本推到警察面前，她每天的账都记得很细，警察看一眼也就明白了，但依旧不理解她的做法，“你给我看这个没用，楚小姐，违法就是违法，从事实的角度上来说，你这本账本只能体现你违法的事实，无法为你辩解什么。”
“不，警察同志，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赔偿这部分金额……这是成本金额，我一分也没用过，我本来就是打算处理完之后把这部分钱还给公司的。”
“哦哟，说得真是好听！你现在是被发现了这么说，要是没被发现，你还会这么说？！”
刘经理忍不住讥讽，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没作声的尤副总却看向了楚云面前那本账本。
“如果我没有打算把成本费用还给公司，我就不会做这样的账了，刘经理。”
楚云认真的答，刘经理不屑的把头偏向一边，警察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看着楚云朴朴素素的，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清了清嗓子，“那既然是这样的话，要不……你们一个公司的，协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警察同志。”这次开口的是施经理，“我们是一个部门的，我是部门领导，她甚至连出库记录都没有给我签字，我根本不知道她把货物处理到哪里去了！”
楚云回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施经理，“施经理，说话讲良心！我所有出库记录都给你看过，是你自己说看过就行了，公司里没有签字的流程！”
施经理别开了目光，抬手摸了摸鼻尖，“我不知道，我没看过。”
“施经理，你……”
楚云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进公司一个来月，早就把这些人的面目看了个清楚，施经理这会儿落井下石，无非就是不想在尤副总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失职！
韩雯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整间公司里的人，都是在混每个月那点工资，市场部不为公司牟利，采购部不断挤压公司现金，行政人事整天串门聊天，一旦出了事，除了推脱责任，他们什么都不会做。
全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就真的没有一个人是为公司操过一天心的，而他们……
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职对那份每个月都按时到手的工资而有半分愧疚！
她低下头，失望得两只手搅在了一起，指节都泛了白，一旁默不作声的尤副总忽然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回头看他，楚云抬起头，对上了他满是深意的目光。
他指了指她面前的账本，“我想问一下，你这个成本，是怎么核算得来的？”
众人都没想到尤副总会这么问，刘经理和施经理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尤副总是怎么个意思，楚云也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实话实说，“一包熟食，375克，每500克优质猪肉原材料批量供应的价格大约为10到13块，我按照13块来算，375克的价格就是九块七毛五，按照用料，批量制作的成本我估算大约为3块钱一份，再加上包装与运输，平摊下来每份熟食的成本约为14到16块，我按照16块来估算，一份熟食我烹饪之后可以分五份，那么，每份熟食的成本就是三块二毛钱，咸菜和素菜也是一样的算法，这样算下来，每售出一份快餐，公司产品的成本大约为5块钱。”
楚云一席话听呆了众人，连警察也愣住了，拿起一旁的食物照片，“不是，你等会儿，这一大碗，有菜有肉十块钱，你还能赚个翻倍？！”
“不是，我没有赚翻倍。”楚云赶紧摆手，“除了公司产品的成本，我还自己加了米饭和其他素菜，还有外卖盒，这些算下来，每一份还要多加2块钱的成本，运输因为有人帮忙，所以暂时没有算上，如果算上，每份还要多加五毛，还有摊位费……所以，这些全部算下来，每一份，我大约有一块五毛钱的利润。”
她重新推了推自己的账本，“这些，我都记在账本上了。”
施经理和刘经理都听傻了，尤副总也是一脸的震惊，他拿过楚云的账本看了看，每天售卖多少，公司产品成本多少，自己补贴成本多少，利润多少，记得清清楚楚，关键是……
她的估算，几乎不差分毫。
“你……你这些数据是哪里来的？”
施经理忍不住开口问，生怕担上更大的责，这产品总部暂时不让往外卖，定价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之前梁总就交代过，公司这些事尘埃落定之前，定价文件暂时保密，定价也只有中层管理看过一眼，她是怎么知道的？！
楚云疑惑不已，“我刚才说过了，我自己估算的啊。”
“你……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趁我不在……趁我外出办事的时候偷看过我柜子里的文件？！”
施经理看了尤副总一眼，险些说错了话，公司里悠闲的时候居多，没什么紧迫事情的时候，他到下午就从公司出来了，拜访材料商的时候少，办自己事情的时候多，韩雯也是一样的，出来逛一圈又回到公司等着打卡，此刻不管楚云究竟为何知道的那么详细，他只想赶紧把责任甩干净！
楚云听得摸不着头脑，“我……我没有看你的文件啊，我都不知道你的文件放在哪里，我在公司的时候都在七楼，只有晚上下班才回办公室啊，还是说……你的文件在七楼呢？”
楚云这话说得施经理没法回答，只能悻悻的看了尤副总一眼，尤副总终于从楚云的账本里抬起头来，“所以，这些数据，真的都是你估算的？”
“嗯。”
“你怎么能估算得那么准确？”
“我们家那个村子主要是耕田种菜的，所以菜价我很熟，至于猪肉，我之前开过小吃店，价格也很熟。”
尤副总认真的又看了看她的账本，“你还懂财务知识？”
“没有没有，我就是记个简单的流水，我不懂财务。”
楚云实话实说，尤副总没说话，楚云打开手机屏幕，点开了微信钱包，把手机推到尤副总面前，“这是公司产品的成本，我一分钱也没动过。”
尤副总看了一眼，她把产品成本存进了零钱通，账户余额和账本相比还多了几毛钱，由此见得，她真的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想把这个钱还给公司，因为余额存进零钱通，要两三天以后才有收益，现在多了这几毛钱，证明她之前存进去的钱都没动过。
他心里惊诧不已，“你叫什么名字，在公司里干什么？”
“我叫楚云，在七楼当仓库管理员。”
尤副总没再说话，楚云再次开口解释，“尤副总，我不是有意要拿公司的东西挣钱，只是那些囤积物谁都不要，放那儿过期实在太浪费了，我之前已经丢掉许多了，这才……”
“这个事回去再说吧。”
尤副总打断了她的话，对着警察抱歉的笑了笑，“警察同志，抱歉，我们可能是公司内部沟通有问题，今天晚上麻烦你们了，我们可以撤掉对楚云的指控吗？”
警察也觉得楚云不像什么坏人，点了点头，把面前的记录表推到他们面前，“那你们双方签字吧，写清楚，‘已协商解决’，一会儿检验科的同事把检测报告拿过来，没有什么食品质量的问题，就走吧。”
“好。”
不多时检验科的警察就拿着报告来了，“食物没有过期，一切正常。”
尤副总签下了字，楚云也签下了字，刘经理和施经理签完字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都闷不吭声，警察看了看，点头，“都走吧。”
“谢谢。”
几人离开了派出所，一旁的警察绕到办案警察面前，拿起了桌上的照片，“这家的东西前两天下班我买过，好吃，又实惠，我当时还在想，那么一大碗，十块钱不得贴死啊！今天听完我才知道，原来小吃那么挣钱啊！”
办案警察笑着叹了口气，“挣的辛苦钱，你没听她说啊，她是觉得太浪费了才拿出来卖，一份一块五，这个女的啊，也是不容易，她之后要是再卖啊，我准去照顾她生意！”
“必须啊，关键是十块钱你上哪你也找不到那么好的快餐啊！”
二人说笑着，把东西收拾好，对楚云的手艺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