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真人眉心微动，“师尊，弟子还没说他什么呢。”
杨戬将头埋在臂弯里偷笑了一下。
玉鼎真人抬手敲了一下杨戬的头，“你还有脸笑呢，没心没肺的。”
杨戬揉着额头，“师父。”
玉鼎真人没有理会杨戬，“师尊，方才小白鹤来过，玉虚宫有些事务需要弟子去办。劳烦师尊照看一下杨戬，弟子去去就回。”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好，放心，你去吧。”
“是，师尊，弟子告退。”玉鼎真人给杨戬掖了掖被角，随后离去。
“师父。”杨戬想抓住玉鼎真人的衣袖挽留住，却是抓了个空。
杨戬和元始天尊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杨戬决定还是自己先开口更好些，缓缓撑着身体坐直，“师祖。”
元始天尊又拿了个软枕放在杨戬身后，“老道就这么凶神恶煞啊，每次见了我都这样。”
“谢谢师祖。”杨戬微微抬眸，“师祖对杨戬这么好，杨戬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你跟老道愧疚个什么劲啊？有感恩之心，就好好回报你师父，能让玉子倾尽心力护着的人不多。”元始天尊捋了捋胡须，“而你，却是最幸运的一个。”
杨戬默然未语。
“玉子只为你一人流过泪。”元始天尊想起了玉鼎真人的往事，心中不免伤感，“其实他很多年前就已经不会哭了，老道以为根本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落泪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居然会哭了。”
杨戬心存疑惑，“师祖，师父为何不会哭啊？”
元始天尊也没有打算对杨戬有所隐瞒，“你是他徒弟，告诉你也无妨。”
杨戬点点头，“是，杨戬洗耳恭听。”
元始天尊开始娓娓道来，“多年以前，这块寒玉也不想如今这般清冷孤傲，甚少与人交谈。这块寒玉修炼三百年刚刚化为人形的时候，以玉为姓，取名渺素。寓意自己是这世间一块微不足道的渺小素玉。那时的渺素对凡间的人和事都很好奇，所以就化身为一个白衣公子在凡间游走。那时的他是个惩恶扬善，扶危济困的侠士，四处奔走，游历名山大川，江河湖泊，就这样，过了一百年后，他偶然救下一个女子，也是因为这个女子的死让他决定拔了情根，再不问情事。从没有情根的那天开始，他就穿上了道袍。”
“原来师父没有情根的原因是这样。”
“旁人都知道渺素是为了修炼才除了情根，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对那女子的情有多深。那女子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痴情之人，只可恨世俗之人，偏见甚深，一句人妖殊途，就要拆散这一对璧人。一句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就要将渺素置于死地。当年这块只有四百年法力的寒玉，为了救治那些城中得了瘟疫的人，不惜用自己的血肉入药。而那女子的家人也是恰巧在那时知晓了渺素的身份，惶惶不安之下，石家老爷请了数百个法师来捉拿渺素，当时的他本就元气大伤，又怎能抵挡如此恶战呢？就在仅剩最后一丝元气，即将被人打回原形的时候，那女子不顾家人阻拦，撕毁符咒，帮助渺素逃脱。渺素临走之时，与那女子说，清婉，你我人妖殊途，注定此生无缘，你我今日缘尽于此，我法力将尽，亦不会久留于人世，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永远不要再想起我。我走了，这次是彻底地告别了，我们，后会无期。”
“那后来呢？”杨戬此时此刻心中更是愧疚自己平日里总调侃自家师父的桃花运旺盛，殊不知，那是玉鼎真人心底的最痛苦之处。
元始天尊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渺素逃回玉泉山，他伤得很重，直到半年后才复原。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女子，所以就变化成家丁的模样来到石家想要再偷偷见那女子一面，却不曾想，再次来到那女子的家中之时，二人已是阴阳相隔。原来那女子在渺素离开的第四天，就已经离开人世了。当时石家老爷为了让自家女儿死心，便找了一块白玉，谎称是渺素的原形，那女子听闻噩耗，悲痛万分，便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直在为自己缝制嫁衣。那天，她穿着自己缝制的嫁衣来到断情崖，纵身一跃，落入万丈深渊，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当渺素知道真相时，已经太晚了。后来，他在崖下找到了那女子的尸骨。坠入断情崖的人，魂魄是没有机会入轮回的，这一死，便是彻底地结束。若不是那女子给他留了绝笔信，他一定会选择与那女子共赴黄泉的。那信上写着：渺素，清婉心中只有你一人，若你不在，我又何必独自苟活于世？若你还在，我只愿你得道成仙，早成正果。只叹你我，此生情深缘浅，不得长相厮守，可恨天意弄人，我们人妖殊途，可殊途，又何尝不能同归呢？我已见到你的遗骨了，是我见到过最美的白玉，渺素，你别急，我已经换好了嫁衣，这就来寻你。这一次，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石清婉绝笔。当时渺素伤心欲绝，那种失望的感觉让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可是他再难过，也哭不出一滴眼泪来。我这个老伯，回来的有些晚，是在他断了情根之后，我才出现在他面前与他挑明身份。他没了情根之后，性情也变得冷淡，对什么都是毫不在意，不悲不喜，无欲无求。直到那次在灌江口，被你那好媳妇说他别有用心，你们师徒两个的关系不清白，他当时真的很难过，与老道提及此事的时候，说着说着眼泪竟从眼眶中滑落，连他自己当时都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他只哭过两次，还有一次，就是上元节之后，在玉虚宫酒醉，满嘴的胡话，天上一脚，地下一腿的时候，又想起了这件伤心事，便又哭了。”
听到此处，杨戬的眼中也满含泪光。“那天我与寸心在吵架，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