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
到了一月十二日凌晨，随着一则消息的到来，身处十八区的王田，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自己的立场。
“严家这回没再退让了。”
位于南街的临时据点，早已成为了一处颇为稳定的会议室。
只待最后踏入的徐成将门关上，这次的讨论，便由周湛先手，开启了第一轮的正式议题。
“此次战争，他们势在必得，至少将派出第八战争堡垒中队内的两个小队，统共四位甲级缉罪师，资料待定，顺便，还有二十个丁级的仆从缉罪师。”
罗列整齐的环境，很难想象，是由面前这个满脸微笑的男人收尾，一点一点，彻底打扫干净。
张和低头俯视，但见那略显黝黑的长桌上，一块与周围布置格格不入的全息地图，代替了虚弱青年手绘的纸稿。
地形，走势，数据，推演。
一切的功能，总归还是对得住，它那八百库存积分的超高售价。
“每台战争堡垒，无装弹状态下，应该是一千八百库存积分左右，他们一共拿了八千战备积分额度，这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部分装弹。”
掘墓组织很强。
但，相比于他们那些暗地里不为人知的实力，其背后的决策者，更为鲜明的特点，应该是果断与决然。
该卖就卖，该送就送。
对待既定的敌人，定不拖泥带水。
就像是匍匐在荒草中的毒蛇。
闻风而动，吐信三尺之外。
“汪家那边有什么承诺吗？”
王田眉头微皱，看向桌面上那张东西的眼神，不免稍显肃然。
用指甲盖去想都知道。
如果他们真的以一己之力，对上了这笔堪称碾压的力量，那，即便暴徒联盟里的所有职业者，都无惧牺牲死亡，最终，取得了保卫战争的胜利。
届时，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惨烈，且无法挽回的。
“他们说，若是严家的甲级缉罪师，死亡数在两人以上，又或是那四台战争堡垒，在战斗中损失过半，他们可以考虑，在那时立刻参战。”
没有人喜欢做大冤种。
对于汪家来说，他们已经提供了足够的报酬，除了被扣下来的三万积分尾款，其余所有，都已尽数提供。
那，作为刀子的十八区暴徒们，就理应展现出对应的价值。
比如说，重残严家部队。
“我这里剩余的积分，大概有一万六千多，去药店的话，还可以兑换相当一部分医疗战备。”
闲话无用。
周湛直接开口，将自己手里的一项筹码打出，目光偏转，顺势看向对面。
意思很明显。
就是要他们开口，给出自己一脉的价值。
“……”
王田默然垂首，嘴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东西。
作为一个被掘墓组织选中，并刻意树立起来的标杆人物，他能与周湛分庭抗拒，更多是建立在其义气与名望之上。
至于各方面的能力…
那，反倒是稍稍次之。
“粮店我已经补满了，至少三个月内，物资补给充足。”
时局稍显尴尬。
无奈之下，本想充作背景的徐成，只得向前一步，对周湛微微颔首，待扫视了面前两人一眼后，立在王田近旁，代为回答。
“府库内的战争库存，也换了四门天罡炮，还有一些重穿悬浮地雷和炮弹，除了留存四百多积分备用，基本上，都是照着最高标准弄的。”
虚弱青年推了推眼镜，早已作出的反应，不可谓效率不高。
王田微微闭目，像是全然无谓，面上，只作放权之态。
徐成迟疑片刻。
眼见着在场的诸位，都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干脆顺水推舟，把另一个协议内的消息，也在这跟着透露。
“另外，那三个科技，他们都已传来，只不过，都是些对制造环境，要求比较强的东西，就目前而言，没有一件有用。”
对于联盟来说，这种情况，自然说不上好。
但，在众人心里，多少也算意料之中。
毕竟，理论转化为成果，往往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资源。
可。
现在的十八区，既没时间，又没资源。
“国子监建筑已经解锁。”
周湛身形微动，脸上莫名肃然，见此情形，终是接过了话头。
张和眼帘微启，看他先是抬首，朝徐成凝神示意，随后，回正目光，又望向了面前的王田。
后者闭目休眠，仿佛一位先时代入定的老道，两耳不闻身外事。
“我开放了所有人阅览权限，现在，它们的调取，已不再仅限于职业者可用。”
一言既出。
像是道探云逐雾的紫电惊雷，划过长空漫漫。
冷着脸的铁塔巨汉表情微松，蓦然之间，被其轰而破防。
“范围是什么？”
他眼里眸光闪烁，说话间，多了几分烟火之气。
“部分白话版历史，部分哲学故事，还有些杂的什么书。”
周湛实话实说，与王田眼神交汇后，像是完成了某种承诺，脸上，尽是坦然。
“反正，都是合符联盟宗旨，且通俗易懂的东西。”
蛇有七寸。
人有软肋。
王说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传播知识的使徒，让十八区的民众，能够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第四区的殖民统治。
至少，可以在他们工伤之后，鼓起勇气，去争取到一份应得的补偿。
王田暂时无法做到。
那他，就代其做到。
“…十八区刚刚解放不久，即便有那些老一辈的人在稳定大局，中生代的那一批人，还是得注意注意。”
话题又一次被强行偏转。
但房间内的气氛，却自此稍稍缓和。
王田再度冷脸，说话间的语气，终是不再了无生趣。
“我会处理的。”
周湛鼻息微促，仿佛略松了一口气，嘴上对这个要求，自是满口答应。
他本就不喜欢叛徒。
哪怕，是被迫成为的叛徒。
立在边上的张和汗毛一竖，随后，又渐渐顺服平息。
“这次，你打算怎么安排？”
“你们几个殿后，我带人在前线，如果对方冲过了开火线，带着徐成直接走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双手环抱于胸前的壮汉嗤笑一声，再度睁起的眼眸中，那股顶天立地的精神喷薄欲出。
“我王田，即不是孬种，也不是懦夫，比起资历，你还得往后靠靠。”
“王说需要休养，他那份责任，我替他一起来扛。”
这话说得不错。
即便是王田自己，也对此颇为满意。
边上的徐成欲言又止，复杂的眼神，像是看一头钻入套里的猪。
还是一头自家的猪。
“行。”
周湛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逐渐透出了几分真诚之意。
“那这次，还是交给徐成来安排吧？”
谦卑的问话，实际上毫无选择。
这就是鼠人。
像老鼠一般，见缝插针的人。
“问你话呢。”
王田哼哼两声，嘴上，再度有些无言以对。
他闭上眼，只把这话抛给一边，语气中，颇为不耐。
“我没问题。”
侍立一旁的虚弱青年迅速接话，随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给自己的责任，加了道小小的保险：
“如果，对方只有四台战争堡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