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苏洛灵终于松开了顾羽菲的胳膊，她神情恍惚，“妈妈回来了？”
“是啊，妈妈回来了。”
被咬伤的地方传来了细密的疼痛感，顾羽菲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温柔地说：“洛灵，你不想妈妈吗？”
“可是，妈妈，你不是已经……”
苏洛灵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难言。
“妈妈在这啊，洛灵，你怎么了？”顾羽菲带着苏洛灵坐到沙发上，“和妈妈说说，发生了什么？”
苏洛灵摇摇头，哭着扑进了顾羽菲的怀里。
顾羽菲摸着苏洛灵的头，耐心地等她抒发情绪。
苏洛灵终于哭够了，也反应过来，“不，你不是我妈妈。”
顾羽菲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没表现出来，她尽量保持着温柔的表情，“我当然不是你妈妈了，我是来送快递的姐姐啊，我还因为你被老板炒鱿鱼了，你不记得了吗？”
苏洛灵也想起了这件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你之前不是说我可以教你弹钢琴吗？”
顾羽菲看着苏洛灵，“你带我去找有钢琴的地方好不好？我弹一首给你听，你觉得不好，就说明我不适合当你的钢琴老师，我会立刻走人，不会在这纠缠。”
当然可以了。
可是、可是……
苏洛灵纠结地绞着手指，显然是还没迈过心里那道坎。
以前楼上的老师弹钢琴时，她都会感觉十分痛苦，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死去。
现在让别人近距离给她弹钢琴，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刚才她都把这个姐姐咬成这个样子了，之后要是她又没控制住自己，那该怎么办？
顾羽菲耐心等待着，等苏洛灵自己想明白。
苏洛灵呼出一口气，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加油，苏洛灵，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只是坐在旁边听一首钢琴曲而已，没什么问题的！
苏洛灵勉强对顾羽菲笑了笑，“可以，小姐姐，你跟我来吧。但你不要害怕，因为这架钢琴……”
上面有血。
顾羽菲坐在琴凳上，对着钢琴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有毛病。
也许这上面确实曾经染上过血迹，可现在确实被人保存得很好。
这架钢琴和她买走的那架很像，怪不得苏舒云对那架钢琴这么执着。
经过这么多次练习，顾羽菲已经对谱子烂熟于心，不用看也能流畅地弹出来。
苏洛灵坐在一边，紧张地看着顾羽菲的动作，看到顾羽菲已经准备开始弹了，她顿时感觉呼吸不畅。
要是一会她真的难以接受，那就跑吧，反正门没锁，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就逃避一次，没有关系的……
没有人会怪她的……
顾羽菲的手已经放在琴键上了，苏洛灵的双腿在发抖，时刻准备逃离。
顾羽菲却没动，她看了苏洛灵一会，温声提醒，“洛灵小朋友，我要开始弹了哦。”
苏洛灵点点头，顾羽菲亲切的笑容让她心头的恐惧消散不少，她想，就坚持一下下，也无所谓的。
顾羽菲坐直身体，如同自己在琴房练习的每一次那样，深深地投入进去，耳朵里只剩下了钢琴声。
熟悉的乐声传来，苏洛灵睁大眼睛，这是爸爸经常弹奏的那首曲子……
弹琴的人表情认真，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她忽然想起了她爸爸说的那句话。
他说，爱琴之人如果达到了一定境界，当他开始弹奏的时候，就是他忽视其他一切外物，进入心灵世界的时候。
以前她不信，可等她真的喜欢上钢琴时，却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潺潺如流水一般的乐声钻进了她的耳朵，她的心情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在音乐响起的一瞬间，她能听到花鸟虫鱼发出的声音，它们在欢笑、哭泣，大自然里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生命，而她，则在天地间起舞。
眼前的这个姐姐，显然不是只懂一点，只是看她弹奏时的眼神，苏洛灵就知道，她是个行家。
她敲响琴键时，脸上流露出来的自信，并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
那代表她有深厚的弹琴功底。
苏洛灵目测，这个姐姐，至少弹了十年钢琴。
她爸爸常说，弹琴弹久了，只要外行人弹一个键，他就能看出他的功底扎不扎实。
而她，弹了才不几年，也能感觉得到，这个姐姐曾经练琴的刻苦。
她被吸引住了，是钢琴的魔力，钢琴仿佛在对她招手，告诉她，回来吧，它想念她了。
只要坚持，有朝一日，她也能这么流畅地弹出这首曲子，舞台上的灯光亮起时，她能够坐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给众人演奏出自己最爱的曲子。
赞赏、鲜花，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的爸爸曾经看着她说，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他死了之后，她忘记了他的期待，每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加固内心的城墙，不让任何人触碰到她心灵世界的一角。
她封闭了自己，抛弃了钢琴，已经完全把曾经对钢琴的热爱抛在脑后，简直是醉生梦死。
一曲终了，顾羽菲抬起头，发现苏洛灵并不是十分抵触，放下了心，“感觉怎么样？我弹的还可以吗？”
“嗯……很好。”
苏洛灵眼神游移，她走到钢琴面前，“其实，姐姐，我之前想说，这里有……”
她惊住了，钢琴干干净净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她以为的血迹像是她的错觉。
“怎么会呢？我没有骗人，真的有血，我每次弹的时候都能看见……”
苏洛灵要被急哭了。
顾羽菲把手放到她指的地方，摸了摸，然后把手指给她看，“你看，没有吧？是你想多了。”
苏洛灵犹豫着也摸了上去，结果真的没有，她不自觉笑了，“真的没有！姐姐，你太厉害了，把怪兽赶跑了！”
看来她弹一次钢琴，就成了小朋友眼中能拳打怪兽的英雄了。
顾羽菲看着苏洛灵对钢琴左摸摸右摸摸，一脸兴奋的样子，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