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映着沈南意一张小脸愈加苍白。
慕栖洲很心疼，大手轻搂，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多想一点，才能更周全。”
沈南意笑得十分苦涩，这一段时间她变得敏感、多疑，现在甚至产生了幻觉。
“你总是能宽慰我。但如果她是活人，倒是和顾小芊没多大关系，是我多心了。”
“我早就让人查过，顾小芊没有出境记录。她要是活着，也一定在国内。这个顾若荨说她在国外，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的。”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的是见鬼了。
沈南意一想到这个女人就头大。
顾若荨的出现，让她不仅乱了阵脚，还乱了心神。
她的外表与顾小芊完全不同，可举手投足又像极了她，实在让人难以分辨。
慕栖洲为她轻揉太阳穴：“不要急，看今晚这样子，英雨应该也试探过她。如果是妖女换了肉身，那么，旧的肉身自然就要处理。”
“你的意思是……那具乞丐婆的尸体？”沈南意拍额：
“对啊！我竟然忘记了这个！我立刻联系王昊。”
慕栖洲拦住了她，笑得宠溺：“阿雨早就安排了。”
沈南意讪讪地放下电话：“还是你们反应快。”
“目前还没有消息，相信找到尸身，阿雨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放心！”
“可我总是觉得这个顾若荨怪怪的，人也怪，说的话也怪。”
沈南意不自觉地与他手指绕来绕去，脑子里不停思索：
“你不觉得一个私生女，顾家似乎太重视了点？”
慕栖洲还未来得及说话，司机突然大叫了一声，猛地一踩刹车。
“啊！！！”
幸好两人都系着安全带，没有飞出去。
“刘叔，怎么回事？”
慕栖洲非常不悦：“小意，你没事吧？”
今晚陈格临时请了假，他特地从老宅调了个老司机来，没想到竟然这么没有分寸。
刘叔颤抖着身子，指着车窗前的人影，舌头都伸不直了：
“大大大……少爷，你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慕栖洲和沈南意抬头，瞬间头皮发紧，鸡皮疙瘩掉落在一地。
车窗上不知何时俯趴着一个人，满脸画着油彩，身上还穿着华丽的戏服。
沈南意魂都快吓丢了：“阿洲，撞人了！”
沈南意和慕栖洲二人一左一右下了车，走到车前便愣住了。
眼前的人不知男女，一身绣花戏服，脚蹬厚底靴，正五体投地般扒拉着车窗。
见两人想要动手，戏子咿咿呀呀地举着手，戏腔婉转娇啼：“我自己下来。”
戏子像条泥鳅从车上滑溜了下来，站定后，还饶有风度地轻甩水袖：
“抱歉，吓着你们了。”
沈南意看着这一身的装扮和唱腔口音，有点像是越剧演员：
“你这身衣服……演的可是祝英台？”
“嘻嘻，小姐，果然慧眼如炬！”
戏子轻抬手，半遮面，面露娇羞，话音更是转折悠扬，百曲回肠。
这白日里这样倒也算是个风景，但这漆黑的夜路上猛地来这么一出，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刘叔胆子小，躲在驾驶室的车门后，不敢上前：
“你你你，你没事吧？”
慕栖洲沉声：“刘叔，你先回车里，我来处理。”
刘叔战战兢兢地关上门，嘴里还嘟囔：
“大半夜的，装神弄鬼，要吓死人的啊。”
沈南意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的戏子，不是装，它就是鬼。
她神情严肃，手摸着天罡印：
“阴阳各有路，你为什么要在这吓人？速速离开，不然我灭了你。”
戏子紧张地拼命摆手，也顾不得端着台型和唱腔了：
“小姐姐，你不要生气。我并不是故意要在这吓人的，我，我是逃出来的。”
慕栖洲听着这嗓音，又看向它的咽喉处：“你是个男人？”
戏子抬眼一笑，竟然魅惑动人：
“小哥哥你猜对了，我是个反串歌手，你们认识我吗？我有八百多万粉丝呢，可红了。”
沈南意抽了抽眉头：“这么说你不是唱戏的，你是个网红？”
“嗯呢！姐姐，我的抖号叫大美丽，你有没刷到过我呀？”
他眼神纯净，一脸雀跃：“我是主打戏曲唱腔的，你肯定听说过我。”
他一甩水袖，开始拿捏着嗓子想要来上一段，慕栖洲立刻阻止了他。
“打住，你说你是逃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大美丽呀地一声收拢了袖子，捂着心口道：
“这我不是死了么，下了黄泉又没人来带路，我就只能一个人东游西荡。有个满脸都是麻子的臭女人抓了我，还把我塞在了黢黑的罐子里，说是要吃了我。那罐子里头还有好多我这样的鬼魂呢，可吓人了。”
沈南意挑眉，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就听着有打斗声，然后罐子打破了，我就趁机逃出去了。我真不是故意吓人的，我没地儿去啊！我想着我不能冤死，我得找害死我的人算账，这才刚走到路上，就遇上你们的车了。”
沈南意心头一抖，果然，口袋里那许久没动过的度魂机开始滴滴了。
她摸出度魂机一看：鬼魂编号668已上线。
“得嘞，来活了，阿洲。”沈南意把机子递给了慕栖洲。
慕栖洲拿着度魂机看了看，唇角浮笑：
“地府还挺先进，都有分配系统了。”
“这机子太大不好使，日后你可以再改进下。对了，这位大美丽，你死了怎么也没鬼差来引路？”
大美丽愣了愣，摊手：“咱也不知道啊，咱也没地儿问去。”
沈南意提起地府，满肚子不满：
“你看看，乌烟瘴气的，没你这个霸总来整治整治，我看是不行了。”
慕栖洲低笑：“9527，你提的意见很好，我记着了。”
沈南意垂了垂眼，对自己的口无遮拦很是抱歉：
“对不起，阿洲，我不是故意扎你的心。”
慕栖洲恢复泰山府君之位难上加难，冥府如今的乱象他就算有心也无力改变。
“不扎心，我对地府多一分了解，身上就多一分责任。这是我的本分，也是我的使命，我要谢谢你，小意。”
二人十指相缠，目光交织，一切尽在不言中。
俊男靓女执手，两人亲昵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大美丽咽了咽口水，挥手：
“额，那什么，两位，我要么先走一步？”
沈南意讪讪地松开慕栖洲的手，拦住了大美丽：
“哎，别走。你现在归我负责了，大美丽。我是你的灵魂摆渡人，编号9527，你可以喊我阿南。”
“摆渡人？”大美丽哎了一声，拱手作揖：
“管它是谁，奴家可算是有组织了，见过阿南姐姐。”
沈南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唱戏啊，我可受不了这个。”
大美丽一脸喜色，对沈南意言听计从：“一切都听姐姐的。”
“大美丽，上车，带我们去困住你的地方，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大美丽心有余悸：“不去不去，再把我吃了可怎么办？”
沈南意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呢，放心。”
“行吧，行吧。那说好了啊，咱偷偷看一看就行。”
沈南意打开车门前，特地有交代了大美丽一句：
“车上别说话，刘叔年纪大了，不禁吓。”
三人上了车，刘叔看了看后视镜的大美丽，忍不住问副驾的慕栖洲：
“大少爷，他是谁啊？”
慕栖洲轻咳了一声：“他迷路了，搭个顺风车。老刘，你开到前面松泉路口打个车先回去。我来开。”
刘叔心里正发毛呢，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好的好的。”
他憋不住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花头精真多，大半夜不睡觉穿着戏服到处跑……”
刘叔下了车，慕栖洲又让沈南意坐到副驾，三人这才又开始对话。
慕栖洲：“那个地方在哪？你指路。”
大美丽：“前边儿直走左转再直走，再往坡上，有个庙，知道不？”
沈南意、慕栖洲：“三清观？！”
大美丽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我逃出来的时候偷瞄了一眼。”
三清观，又是三清观！
沈南意咬着牙，恨极了这个地方：
“这个破观，我真恨不得把它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