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杀？不该杀？”
两尊尸陀林主同时笑了起来，浑身的骨头随之伶仃作响。
“没有该杀还是不该杀，你拥有决定这些血猿命运的力量，生杀不过是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看，你刚刚不就在眨眼间将这处洞穴屠了个遍么？”
“那这场考验的答案，是什么？”秦尚远追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尸陀林的考验让他越发迷惑，喂食血猿、杀掉血猿......最后又留下这一只还没断奶的幼猿让自己选择。
这一切的起始，都是源于自己在断崖上救下了那头尸鹫一家。
无论是尸鹫还是血猿，作为强大的外来者，自己随意的举动就能够轻易决定这两个种族的命运。
这就是尸陀林主反复所说的“君王”？
君王拥有决定他治下所有人命运的权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君王的仁慈、杀伐，都不再是个人的仁慈和杀伐。
君王随意的施舍与杀戮，所牵动的或许就是一整个族群的命运。
君王之仁，恩泽一国，而君王之怒，也将覆一族。
掌握力量、身居高位......更要谨慎地使用权与力。
看着尸陀林怙主那六颗圆溜溜的眼珠，秦尚远隐隐明白了这场考验的目的。
原来这两具骷髅一直在暗示他。
秦尚远朝洞穴深处看去，还有几头幸存的血猿正畏畏缩缩地藏在黑暗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面前的幼猿陡然哭嚎起来，那些血猿也发出焦躁的叫声。
流火的长枪在秦尚远手中缓缓瓦解成沙。
他强压怒火，随意扫了一眼这只面容丑陋幼猿，还是没有下杀手。
“这猴子也太丑了。”
结束了这一切，秦尚远才疲惫地转身朝山洞外走去。
他的身后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恭喜你，完成了尸陀林的修炼。”两具骷髅异口同声。
“完成？”秦尚远耳朵一动，“不是通过？”
这种用词之差，让他不由得警惕起来，难道那只小猴子该杀？特么的......
秦尚远正要拔刀回头，女骷髅开口了：
“呵呵，完成即通过，你的心性足以支撑你迈入欲池。”
“什么意思？”秦尚远愣了愣。
“这场考验，是王权之辨，当你有着掌握决定一切的权力时，你是否能够摆脱个人的局限，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男骷髅开口。
“真正的君王，一定是威慈并济、节制沉默的......
“你帮助了尸鹫引来了因果，又以血肉饲喂血猿试图终结因果，可血猿贪婪无度，被你几乎屠戮殆尽。
“秦尚远，从始至终你都掌握着绝对的权与力，无论是救尸鹫还是杀血猿，都源于你个人的好恶，而你所拥有的力量也支撑你去这么做。
“但这同样也引来了无数因果，这些血猿不过只是和寻常一样去崖边猎食，如今却要面临丧族的局面，一切都是因你的仁慈、你的权与力而起。”
“明镜照物、深潭映月，”女骷髅幽幽地接过话茬，“如若你不在怒火中烧时观照自身、留这小猿一线生机，你也就堕入了权力的混沌深渊，进入欲池便会被吞噬......”
男骷髅笑着接话：“哪怕不进欲池，你就此掉头、回到这陵墓界外的世界中，终有一天你也会被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异化。”
看着这两具白骨手舞足蹈地叽叽喳喳，秦尚远不禁疑惑：“怎么听你们说的......我感觉这片尸陀林，像是在保护处于欲池与寝宫界外的人不受到伤害？”
“这......”尸陀林怙主挠挠光秃秃的颅顶，“说来话长。”
......
......
“我更好奇的是这小子，为什么会分到王权之辨这样的考验。”
尸陀骨林中，男骷髅若有所思。
“这片尸陀林积攒了千年的执念怨灵，又经过修行者的无数次炼化，因此尸林的灵域能够探照出每个人灵魂深处最本质的存在......难道这小子在过去，真是一位君王？”
“即便是君王，那也是几世轮回之前了。”
女骷髅开口。
“不过轮回早已崩毁，在这期间还能保存灵魂进入轮回的，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
......
......
都容市的街道化作了一片火海。
整条大道像是被一头铁牛犁过的田地，地皮狰狞地翻卷起来。
道路两旁的建筑熊熊燃烧，金属化成的炽热铁水缓缓渗入纵横交错的裂缝当中。
这里已经经历过一场极其可怕的战斗了，商场这样人流密集的地区毫发无损，正在有序疏散，但代价就是隔壁街区被彻底放弃。
碎躯形态的圣女手中撑着漆黑的朗基奴斯枪，背后的羽翼残破不堪。
那头侏儒恶魔正在不远处盯着她冷笑，他振动覆膜的双翼悬浮在更高的高处，以便他能够像君王一样俯视圣女。
“呵......我活了快一百万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了一次‘天使’，还同样是火元素的象征......”
摩洛克额上的大角向后弯曲形如冠冕，那双炽热的竖瞳闪着光。
“但现在看来，你们这些‘真神’也不过如此嘛。”
这里的摩洛克似乎是完全体的状态。
圣女喘息着，旧天使位格的力量正在迅速修补她被烈焰贯穿的肉体，但也正在加重她的负担。
经过这次战斗，圣女大概探明了自己的实力深浅。
圣女目前所掌握的旧天使位格力量，只有不到完全天使的四分之一。
她完全解放天使碎躯的形态，应该能够刚刚摸到虚伪王座的边界，这样的实力足以毫不费力地对抗一头中等实力的上位恶魔。
但要战胜摩洛克这样自身存在源于自然信仰的古老恶魔，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但是还有一个退路可选......”
圣女咽了口唾沫。
根源之火·创世余烬！
这才是路西法遗留下来，旧天使位格当中真正的力量所在。
圣女脑海中这个的念头出现时，另外一个圣女也随之显形了。
根源之火的具象化。
她冷冷地看着圣女狼狈的模样：“决定好接受我了么？”
“......”
“上一次在卯兔镇，如果不是有我，你恐怕早就被域外魔的污染弄死了。”
根源之火伸手替圣女擦去脸上沾染的血污。
她蹲下身端详着圣女，两双相同的金色瞳孔中，映照着两张相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