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直折腾到凌晨3点钟才收工，这个点正是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最热闹的时候，但无奈身体实在是熬不住了。
卓峰赵君王宏硕是又困又累，刘子墨更惨，啃了一天硬的，喝了一天冷的，人瘦又没穿大衣，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幸好后来谢师傅处理完了违章，回了车里才好点，否则搞不好就得冻出病来。
至于闫杰，卓峰见到的时候已经无语了，这家伙靠着一口青城话和北门的门岗打成了一片，不仅钻到了人家岗亭里，还讨了一杯热水，又借了一个饭盆，泡了盆泡面乐滋滋地一边吃着一边侃着，还一边盯着北门来往车辆，混得忒滋润。
卓峰觉得，哪怕把闫杰这小子扔到外星球，但只要有人，肯定饿不死他。
把闫杰喊出来，卓峰把钥匙扔给他，道：“车没油了，你找个地儿加点儿油，我先盯着。”
“这油钱，能不能报销？”闫杰接过钥匙，把大衣递给卓峰，问道。
“先把票开出来，等搞定这事儿之后，我去找梁疯子报销，”卓峰说道，“流氓，你猜那厢货藏在哪里？”
“还用说，肯定在某个大型仓库里，带门带锁的那种，”闫杰信誓旦旦地说道，“据保安师傅说，这市场里不仅有露天大棚，还有很多大型仓库，可以直接把车开进去的那种，这么重要的市场藏这么大一个定时炸弹，依我看实在不行报警得了，两个门一堵，一个仓库一个仓库排查，准把那车给揪出来。”
“报警是省事，但到时候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卓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咱们从一个突发爆炸，追到甜甜水店，又从水店查到这个厢货，又追着这个厢货来到这里，搞了好几天，废了多少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在又发现这个团伙竟然是条大鱼，运输黑燃气的不仅是一辆厢货，气源来源也是个迷的时候，把这事儿拱手让给警方？”
“我是真舍不得。”
“我也是有点舍不得，可……算了，不说了。”闫杰支吾了两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你又算账了？要真算账，这个选题真是亏大了，费时费力既完成不了多少工作量，几个人一分也没多少钱可拿，”卓峰瞥了他一眼，苦笑道，“再坚持坚持，至多一天，撑死两天就会见分晓，那厢货把黑燃气卖完了，肯定要去进货，一旦进货肯定不是从北门走就是从南门走，到时候咱们一跟到底。”
见卓峰有些误会，闫杰也苦笑道：“我倒无所谓，刘子墨实习生也没任务量，关键是赵君王宏硕这几天一直在耗这事儿，啥活儿也没干，报社又搞那套末位淘汰制，怕耽误了他们。”
卓峰摸出两根烟来，递给闫杰一根，点着吸了一口，琢磨着：“那就等这事儿了了之后，想办法补偿补偿他们，要不到时候我弄几个策划，大家都尝尝鲜如何？”
“这是个好办法，”闫杰眼前一亮，心结也已开，“我先去加油，回来我先盯。”
说完闫杰开车走了，卓峰穿上大衣，想了想，摸出手机寻了个外卖APP，点开一看果然附近依然还有两个餐厅在凌晨营业，当下不再迟疑给每人点了一个套餐。
不久，闫杰加完油回到了北门，几人微信群里互相叮嘱了几声，就散了，休息的休息，盯梢的盯梢。
……
第二天，刚刚九点钟不到，鸡血打过头的赵君就发起了群视频：“峰哥，杰哥，醒了没？南门这边全都是各种进货送货的电三轮、小货车，没什么大型车辆出入，你们那里什么情况？”
闫杰凌晨先盯了几个小时，此刻正在补觉，冷不丁儿就被吵醒了，迷糊着道：“应该差不多吧，咱们一晚上没睡好，他们送货也送了一晚上，肯定在补觉。”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王宏硕瞪着发红的眼珠，认真分析着：“他们是凌晨两点钟左右进的市场，如果停车后洗个漱再吃个饭，应该3点钟左右睡觉，一般来说成年男子睡七八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早晨十点、十一点钟才起床，现在快九点钟了，再有一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出来。”
“出来应该是吃饭，我刚买早餐的时候观察过了，市场外面那条街全是各种小饭馆，估摸着应该是去那边。”刘子墨补充道。
“对了，别忘了还有一辆赤XXXXX1的车，到时候看到了实在不行也跟上去瞧瞧。”赵君突然想到了这茬事儿。
“对，对，别管从哪个门出，只要一见车，咱们就跟，今天他们肯定是去进货，咱们正好看看他们从哪里进。”王宏硕分析着，越分析他那双红眼球越发亮，明显昨晚琢磨了一晚，根本没怎么睡觉。
面对着越做越大的稿子，几位新记者你一言我一语地在群聊中讨论着，越讨论越兴奋，越讨论越激动，一个个干劲十足，精神头超大，甚至口号都喊了出来，说要“大干三两天、揪出黑厢货”，昨天那点儿小小挫折，早就抛之脑后了。
听了一会儿，闫杰也不困了摸出手机来，躺在后座上，和卓峰一起参与到了讨论中，一起陪着开起了脑洞。
一会儿有人说那黑厢货藏在某个大型仓库里，众人一阵心安；一会儿又有人说那厢货没准儿当时就从北门溜了，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担心；再一会儿又说那厢货哪儿不钻偏偏钻到最乱的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没准儿是跟踪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害得几人更加忐忑。
正当几人绞尽脑汁寻找各种突破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卓峰的电话响了，他一瞅，眉头就是一皱。
是梁疯子的电话。
应该是询问选题进展的。
“喂，梁主编。”瞄了一眼聊得正欢的闫杰，卓峰稍稍迟疑了下，推开车门，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过了片刻，卓峰这才回了车内。
“梁疯子又骚扰你了？”闫杰把微信群聊静音，懒洋洋地问着。
“嗯，”卓峰躺在座椅上，应了一声，道，“梁疯子让你们都回去干活，说社会新闻版组要揭不开锅了，昨天就出了一个版，今天搞不好一个版都做不起来。”
“别听她瞎忽悠，地球离了谁都会转，没新闻可以找社区拆借点儿呗，”闫杰说着风凉话，“你挡回去了？”
“没，除了你，我都答应了。”
“嗯？”闫杰一愣，从后座上坐了起来，道，“昨天咱们两车六个人都跟丢了，今天要是人一撤，这活儿还怎么干？”
边说着，闫杰边盯着卓峰看，怎么看也觉得这不像卓峰的风格。
卓峰回过头来，又道：“不光是社会新闻版组没稿子的事儿，还有报社改版的事儿，报社20天后就要正式改版，前天成立了改版筹备组，李总任组长，要求所有采编人员都要以改版为重，除了日常采访之外，还要执行改版筹备组出的各种策划，社会版组给安排了好几个策划，每天都要汇报进展的。”
“改版是很重要，日常社会新闻也很重要，但咱们这个选题就不重要了？”闫杰指了指手机，只见那群视频上，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依然在各抒己见，讨论选题，“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为了报社改版，放弃了选题，估摸着这三小子能吃了你。”
卓峰瞥了一眼群聊画面，知道闫杰所言不虚。
吃，自然是吃不了自己的，只是以后自己休想再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了，以前自己树立的那高大的人设，会轰然崩塌。
什么狗屁老记者名记者，什么垃圾深度记者，遇到这点儿困难就退缩？碰到这点儿压力就顶不住了？
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想了想，又笑了笑，卓峰打趣道：“流氓，你是不是也想吃了我？”
“有点，可惜你不是唐僧，肉太臭了，”闫杰翻了个白眼嘀咕着，接着他又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珠一转，问道，“不对劲儿，疯子，说，你是不是把兄弟们给卖了？”
卓峰嘿嘿一笑，道：“卖了两千元，梁疯子承诺，有票就给报，你的油钱，赵君购置煤气罐的钱，还有网购的那两个小玩意的钱，都有了。”
“小玩意？”
“喏，就是这个，算一算今天应该能到。”说着，卓峰轻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一个物件的说明映入了闫杰的眼帘之中。
GPS汽车防盗跟zong器，强磁、智控远程录音、历史轨迹、微信电脑查询……
“到时候，咱们一人一个，一个守北门一个蹲南门，看到了往他们那车上一贴，无论他们去哪儿都逃不过咱们的监控，咱们也回报社好好休整休整。”卓峰云淡风轻地说着。
卓峰轻松了，闫杰有些不淡定了，盯了一会儿卓峰那手机屏幕，又瞅了他一眼，吸了口凉气，道：“疯子，你不会前两天就算到今天这档子事儿了吧？”
卓峰看了看闫杰那表情，说道：“差不多吧，为了这个选题，我把社会新闻版组一半多的记者都拉出来了，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估摸着梁疯子也顶不住，为了追踪方便，我买那些道具服装的时候，也顺便买了两个这种玩意，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发的啥物流，查一查啥时候到，趁着还有时间，取回来用上。”
“刚查了下，顺丰，现在到青城市物流总站了。”
“我去总站取，有这种好东西还不早点儿买过来用，害得兄弟们又是熬夜又是费神。”
“好几百一个呢，用在电三轮那种小虾米身上，你舍得？”
“还真舍不得。”
想到即将到来的新设备，闫杰瞬间就有了动力，把卓峰放下，驱车直接去拿，不到一个小时东西就到手了，黑不溜秋，硬币大小，扔地上都没人捡。
至于赵君王宏硕刘子墨，一听要回报社采新闻跑策划，一百个不乐意，好说歹说一再保证随时沟通暗访的进展，这才恋恋不舍地乘着谢师傅的车回了报社。
下了这么大功夫，费了这么多心思，他们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但没办法，报社不可能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在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选题上，更不可能怠慢即将到来的改版，那可是全报社的大事，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