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小区楼上，陆云起不能肯定，她现在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或许，她早就搬去与傅磊住了。
他想给她打电话，忆起她曾冷笑着问他，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忽而又迟疑在那。
是啊，是他对不起她在先，是他想尽办法将她赶走的，现在，他凭什么来质问她，凭什么让她再回到他身边？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确实错了，错在不知道珍惜，错在明白自己的心太晚了！
车子里的空气太过沉闷，再多待一秒，似乎就要窒息了。陆云起推开车门，将身子斜靠在车身上，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
刚抽到一半，就看到宋晚晚步履蹒跚地从小区门外走来。
陆云起连忙将烟碾灭，幽暗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视线从刚才开始，就舍不得自她身上移开半分，仿佛害怕稍一晃神，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晚晚！”
熟悉的男声传入耳畔，心神恍惚的宋晚晚抬眼看去，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冷漠。
宋晚晚没想到，上次自己说话已经那样不留情面，他还会来找她。她认识的陆云起，向来是尊贵的，冷酷的，骄傲的，不可能去看任何人的脸色。那他现在来这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离婚协议书签好了？”
除了这个，宋晚晚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的其他理由。
她劈头而来的第一句话，让陆云起瞬间变了脸色，心底的愤怒如野草一般，肆意疯长开来！
“看来，你确实很着急离婚！”他冷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
宋晚晚看了看他，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起来，红唇潋滟，嘲讽十足。
“我不急，就怕你外面那位等不及！”
她笑得如此娇艳，却最能刺痛人眼，陆云起幽沉的眸微眯起来，语调严肃地问：“视频的事怎么回事？”
一听“视频”二字，宋晚晚脸色微变。一整天，她都因为视频的事紧绷着神经。虽然母亲与云姐都尚不知情，但是医院里毕竟人多眼杂，母亲现在病情又恶化了，她真的很怕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入母亲耳里！
她面上的笑绽放得更为冷然妩媚，目光透出不屑，“我自认为那段视频拍的不管是角度还是清晰度都挺好的，事实摆在那，你何必还多此一问？！”
她承认了！
陆云起眼眸瞬间黯淡无光，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就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密密缠绕住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收拢，拉紧，很快就喘不过气。那种如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因为恨他，所以要以这种方式报复他？
“麻烦你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宋晚晚看着他，原本面对他时充满爱慕的双眼，此刻唯有平静与漠然，“如果你觉得视频的事有损你的面子，那就赶紧签字吧，离了婚，你我二人便不再有任何干系，人们自然也就不会再去议论你。”
陆云起上前一步，扳住宋晚晚的肩，向来冷澈凉薄的黑眸，此刻凝满异样的狂热。
“宋晚晚，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等我爱你吗？我爱你！你马上离开傅磊，回来！”
有一瞬间，宋晚晚酸涩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他刚才说什么，他爱她？她一直等他这句话，等的太久太久，后来，她在他的冷漠里黯然神伤，伤心落泪，再后来，她在他的背叛里绝望。就在她下定决心放弃时，他却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是不是很讽刺？
若是这句话，他早几个月说，她一定会感动地痛哭流涕，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抱歉，我有洁癖，你，我嫌脏！”
在他碰了别的女人后，她就觉得他脏，每多见一次，就多厌恶一分！
宋晚晚转身欲回公寓，却被陆云起紧紧扣住了手腕，继而拽着她朝他的车子走去。
“陆云起，你干什么！？”宋晚晚大喊，用力挣扎，无奈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最终被他强行塞入车中。
熟练的点火启动，挂档，踩油门，兰博基尼瞬间犹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咆哮地汇入车流。
“你带我去哪？”宋晚晚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愤怒至极，早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刻，她就不想再与他有丝毫的牵扯不清，她不懂，为什么他就是不放过她！
路灯照耀在陆云起脸上，衬得他侧脸冷峻如冰，他下颌紧绷，脸色难看，一双暗沉的黑眸目视着前方路况，薄唇冷酷地抿成一字，并不说话。
宋晚晚烦透了他这个样子，这叫她想起两年来他对自己的无视与冷漠，“你马上给我停车！”
陆云起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开着。
车子最终在明珠大厦前停了下来。
宋晚晚自车子里下来，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大厦，心底瞬间滑过一丝伤痛。
明珠大厦是b市最高的建筑，足足有四百米高，直耸云端，雄伟壮观，若是白天看去，会生出一种它与云朵相接的错觉。
晚上，大厦灯火辉煌，似串成一条线的明珠，在夜色中，闪耀出最幽然璀璨的光芒。
宋晚晚看得眼睛泛酸，冷声嘲讽着身边的男人，“看来你确实有够无聊的！”
“既然来了，上去看看b市夜景吧！”陆云起嗓子沙哑，眸底有期盼，更透着些许沧桑。
“我可没那个雅兴！”宋晚晚掉头就走。
陆云起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腕，怒吼道：“宋晚晚，难道你忘了吗，当初，我就是在这向你求的婚！”
宋晚晚掰开他的手，冷笑着反问：“你觉得，那对我而言算是什么好回忆吗？”
每一个女人，被人求婚，尤其是自己爱的那个男人求婚，都会终身难忘吧？对宋晚晚来说，那也是终身难忘的，却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陆云起心中一痛，是啊，即便是求婚那一刻，他对她都是伤害。没有丁点美好回忆，他凭什么挽留她？
“算我请求你，陪我上去待一会！”
说完他已经转身，高大的身影朝大厦里走去。
宋晚晚愣在原地数秒，他刚才居然用了“请求”两个字！
稍一迟疑，她最终收拾起情绪，抬起下巴，以最骄傲的面孔与姿态，推开了大厦的玻璃门！
如果她与他一定要有一个终结点，那就选在这吧！从这里开始，亦在这里结束！
大厦楼顶，风很大，她的发丝被吹得有几分凌乱。
漂亮的水眸凝视下方，俯瞰整座b市，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她其实很渺小。
不知道人是不是一旦站在高处，就会心神俱静，反正此刻的宋晚晚就是如此。
犹记得那天他在这向她求婚，眼底殊无喜悦与爱意，唯有冷漠落寂，他说要结婚，又残忍地提醒她，他不爱她！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满脸认真的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她最终嫁给了他，却没有等到他爱上她。
细想她与陆云起的一切，不过是她太过执念，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痛苦。
索性，她清醒的不算太晚！
宋晚晚闭着眼，依然感受到眼眶的涩涩难受。
凉风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点冷，宋晚晚下意识地环了环手臂，下一秒，陆云起已经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
外套上尚存着他的温度，她曾经眷恋，曾经渴望，现在，却已经不再需要。
这一次，她没有给自己冷漠的武装，亦没有像炸了毛的刺猬般，立即给他反击。
她的面庞很平静，声音甚至算得上轻柔，一如以前每一次关心他的样子，却是在说：“云起，我们离婚吧。”
陆云起站在她身旁，黑眸看着大厦下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宋晚晚自栏杆前直起身体，收回了有些朦胧的视线，直到视线清明，她才看向他英挺完美的侧脸，重复了一遍，“你签字吧，云起。”
云起，自从她离开京都府，她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唤他，却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陆云起垂着身侧的大掌，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如此重复多次，黑眸里一片幽暗沉痛。
宋晚晚没有催促他，静静地等待着。
“我已经和她分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冷得有些僵硬的声音才响起。
“就算如此，也无济于事了。”宋晚晚淡淡一笑，说道：“心已经被划伤了，再怎样修补，也会留下疤痕。破镜难圆，说的就是我们。”
楼顶的灯光，浮光掠影般地映照在她眼底，她笑得极美，如一朵出水芙蓉，洗净纤尘，“我已经不会再爱你了，放手吧！”
原以为会痛彻心扉，但真的说出口，宋晚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沉痛。还是，因为早就痛得麻木了，所以这一刻来临时，她感到的只有寂寥的无奈跟苍凉。
“我不会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