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方向骤起的喧嚣杀伐,早已惊动了绿洲城内的成铉。
他巍然矗立,一身玄铁战甲在沙海烈日的灼烤下,反射出森然刺骨的寒芒,仿佛凝结了千载冰川的冷意。
成铉缓缓抬起手臂,那动作沉稳如山岳将倾,冰冷而决绝的声音穿透风沙:
“疾风营听令!”
他目光如电,扫过麾下如林铁甲,每一个字都似金铁交鸣:
“甲胄齐整,刀枪尽出!此战——
“——不留余地,唯杀而已!”
“杀!杀!杀!!!”
三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声浪滚滚,直欲撕裂那万里黄沙之上的苍穹!澎湃的杀气瞬间席卷四野。
此乃一场铁与血的碰撞!无诡计,无花哨,唯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意志交锋!
是刀锋见血,剑刃饮魂,以最纯粹的力量,在这片炙热的沙场上,决出最终的生死!
两股飓风悍然相撞,刹那间,狂暴的能量撕裂长空!
刀光剑影,血雨纷飞;长枪如林,洞穿甲胄。
利刃劈砍在铁甲上,迸射出刺目火星,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重锤砸落,盾牌崩裂的闷响与骨骼粉碎的脆响交织,直击心魄。
灼热的黄沙之上,浓烈的血腥气蒸腾弥漫,几乎凝成血雾。
这血雾粘稠得令人窒息,混杂着铁锈般的金属腥气死死缠绕在每一个浴血搏杀者的口鼻之间。
阵前士卒仆地,后方同袍即刻踏血补位,无人喘息,更无暇念及生死存亡。
他们踩踏着死去的残躯,靴底黏腻,每一次拔足都带起浆血与沙砾。
断裂的肢体、破碎的甲片与卷刃的兵刃散落一地,成为新的死亡陷阱。
沙场之上,唯闻金铁交鸣、骨肉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汇聚成一片狂乱的死亡交响:长矛刺入躯体的“噗嗤”闷响,战斧劈开头颅的“咔嚓”爆裂,濒死者喉头发出绝望的嘶鸣,以及伤兵在血泊中痛苦翻滚的断续哀嚎……
种种声响,尖锐的、沉闷的、嘶哑的、凄厉的,在蒸腾的血雾中疯狂震荡、碰撞、叠加,化作实质般的音浪,排山倒海般冲击着耳膜,碾压着神经,将这片天地彻底淹没在无休无止的杀戮轰鸣之中。
激战从晨至昏,每一颗心都似在血海中沉浮,双眼赤红,只余一片混沌杀意,仿佛修罗附体,只知挥刃向前。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被死亡浸透的沙场,刀枪并举间,皆是人间炼狱。
西鲁之众,本为驱策而来,未解将令,便已仓促陷阵。
刀兵所向,不过凭求生之念,本能挥砍。
然一番血战过后,举目黄沙,伏尸遍地,竟十之八九乃己方袍泽!霎时间,军心大溃。
士卒魂惊胆裂。更有甚者,双股战战不能立,手中兵戈重逾千钧,颓然坠地。
未散的硝烟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沉沉压在他们心头,将那最后一点战意也碾作齑粉,唯余死寂般的恐惧在眼中蔓延。
败局如黑云压城,已成定势。
绿洲城楼之上,成仁双拳紧握,他死死盯着沙场中那道身影——成铉!只见他稳坐中军,从容调度,身影于万军厮杀中竟如磐石般岿然不动!
一股噬心的焦灼与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成仁!他心知肚明若今日不能将成铉困死,则自己日后再无半分翻盘之望!
念及此处,一股狂暴的杀意直冲顶门!成仁猛地踏前一步,身形几乎探出城墙,手指带着刻骨的怨毒,狠狠戳向战场核心。
他猛地扭头,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身旁的羽林军指挥使,喉咙里迸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嚎:
“给我杀了他!”
指挥使顺其指尖望去,心中剧震,如遭雷击——殿下所指,竟是浴血督战的同袍主将!
一个冰冷念头倏然闪过:“大殿下这是……打算玉石俱焚?”
他强压翻涌的心绪,霍然转身,对着几近癫狂的成仁深深一揖,动作虽恭谨至极,声音却如浸寒泉,字字疏离:
“殿下明鉴!末将奉皇命所司,唯‘护持殿下周全’六字。
袍泽相残,非臣刃所向,亦非职分所系,恕难从命。”
话音落下,城楼之上只余死寂。
远方震天的厮杀声浪阵阵传来,愈发衬得此间空气凝滞如铁,唯闻成仁粗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