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高耸的垛口之后,拜而阔咧开嘴,森白的牙齿在昏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寒光。
自打昂格尔那句“时机到了”如毒蛇般钻入耳中,一股暴戾的杀意便在他胸腔内疯狂冲撞、沸腾,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凶兽,嘶吼着要破笼而出,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绿洲城方向,脑海中已不受控制地翻涌起血腥的画卷:那巨大的弩矢撕裂长空,带着毁灭的尖啸狠狠扎进南平人的军阵!
血肉如败絮般横飞四溅,断肢残骸混着内脏抛洒在黄沙之上,凄厉的哀嚎和绝望的哭喊将响彻云霄……
光是这想象中炼狱般的景象,已让他浑身每一根血管都在贲张,滚烫的血液在耳中轰鸣,如同擂响的战鼓!
他粗重地喘息着,仿佛一头嗅到了浓烈血腥、饥渴到极致的恶狼,獠牙毕露,只待扑向那唾手可得的盛宴!
然而,拜而阔脑海中那场血肉横飞的嗜血盛宴,尚未开席便已戛然而止!
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沙漠巨兽,方才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笨拙地挪动了几步,便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骤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垂死巨物般的呻吟和断裂之声!
哗啦啦——!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宛如朽木高楼轰然倾塌的巨响,那一架架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恐怖弩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四分五裂,零件崩飞,沉重的木架和扭曲的金属散落一地,扬起漫天黄尘!
城墙上,拜而阔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神雷狠狠劈中!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下意识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爆出咯咯声响,瞬间一片惨白。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狂怒与荒谬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怎么可能?!”
他目眦欲裂,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下方那堆瞬间化作废墟的“战争利器”,脑中一片混乱的轰鸣:
“明明前些天还好端端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
漫天黄沙卷地而起,自然不会告诉他这背后的主谋是谁!
回应他心中惊疑的,唯有绿洲城那玄甲森森、列阵如乌云压境的重甲铁骑。
当对面那排山倒海般的烟尘,如沙暴般汹涌扑来时,拜而阔才猛然惊觉——这分明是早已布下的杀局!
“收兵!快收兵!” 嘶吼声瞬间被淹没在轰鸣的铁蹄声中。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岂容他一声号令便能扭转乾坤?
收兵的号角虽已凄厉响起,仓促间掉头后撤的弩机手,以及那些拼死掩护的步骑兵,又如何快得过那席卷而来的死亡飓风?
铁骑如飓风扫过,所经之处,一片狼藉。
接着又如一阵风一般的回去。只余下断矛折戟与残破的旌旗混杂在血肉之间,黄沙被滚烫的鲜血浸透,在烈日下蒸腾起一片不祥而妖异的红光。
这景象……拜而阔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脊椎窜起,直冲天灵!
太熟悉了!这摧枯拉朽、令人窒息的绝望,与那场让他午夜梦回依旧冷汗涔涔的惨败何其相似!
马岭峡……那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一役,不仅是他生平最大的挫败,更彻底碾碎了他往昔百战百胜的骄狂意气,成为他命运急转直下的冰冷界碑。
自那以后,他身上那柄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胜利之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折断。
再不见当年的锋芒毕露,唯余下深重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刻,看着眼前这如出一辙、排山倒海般碾压而来的毁灭风暴,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淬毒的箭矢,瞬间钉入他的脑海!
“原来……是他!” 拜而阔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混杂着彻骨寒意与滔天恨意的战栗,瞬间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