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月光映照在山林间,连青霄坐靠在墓碑前,银丝从身后滑落。
他歪着头,看着皎洁的月光下忽闪忽闪的萤火虫,心中微暖。
岁月在他的脸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可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就如同他额头上那道隐藏在血红色花钿下的伤疤一样,深可见骨。
他嘴角微仰,想到八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穆恒时,那个纨绔劲十足的小王爷。
忍不住笑起来,眼中含着热泪。
若是我早知道你这么早就去了,那时候必然不会对你那般冷淡。
你还一个劲的跟在我身后喊我哥,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
想到这里连青霄,长叹一口气。拿起酒坛,大口大口喝着酒,不知喝了多久,一坛子酒终于见了底。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将酒坛子丢进草丛里,回头看了一眼冷冰冰的墓碑,转身下了山。
阿木一直守在山下的路口处,等连青霄的身影刚出现,他便迎了过去。
他上前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连青霄,低声问道:
“公子,我们现在回府吗?”
连青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摆手道:
“不用,让我先走走。”
连青霄漫步在山野之间,沉默至极,唯独每次抬眸望见天空中那些闪耀的星星。
他那一成不变的脸色才会偶尔浮现出一丝温和。
阿木一直跟在连青霄的身后,就这样默默看着自家公子那孤寂的背影。
连青霄这一走就走到了天色微亮,他挥手召来阿木道:
“我们回府吧,梳洗一下,天亮之后直接进宫。”
连青霄回到府中,重新梳洗了一番了,换上了一套白色卷云纹金丝锦袍。
他将长发半披在身后,戴上那华丽无比的面具。
乘坐着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宫,
当他到达金銮殿之时,皇帝还在朝会,他站在长阶之上,挺身玉立于殿前。
温和地对着殿外的小公公道: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国师肖越前来谢恩。”
那小公公听到‘国师’二字,立刻恭敬地向连青霄行了个礼,低声回道:
“请国师大人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
金銮殿内,皇帝正愁眉不展的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下面争锋相对的两派人,吵的面红脖子粗。
他正用力的揉着太阳穴,忽然李公公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陛下,国师来了,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呢,可要现在接见?”
皇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些激动的道:
“传!马上把国师请进来!”
也不怪皇帝如此激动,三年前他就曾经下过两次册封肖越为国师的圣旨,都被他给拒了。
皇帝虽然恼怒他敢拒绝自己的册封,但是又不敢降罪于他,毕竟在这世间能呼风唤雨的人也就仅此一位了。
今年他听闻肖越要去黔山求雨,立刻又下了一次圣旨,命人私下送去了黔山。
若是又被拒绝了,至少在明面上没人知道,也免得丢了他这个一国之君的脸面。
等传旨的太监空手回来复命之后,皇帝高兴的几天都没睡。
他一直自奉为明君,若是能让名满天下的肖天师也效忠于朝廷,那自然就能证明他是个圣明的君主。
皇帝挥退了几个正在吵架的大臣,翘首以盼的望着殿外的动静。
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迈入殿门,皇帝激动的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身旁的李公公轻咳了一声,皇帝强装镇定的坐了下来,满脸灿笑的看着缓缓走来的那道身影。
连青霄刚走进金銮殿,殿内忽然安静下来,气氛随即变得紧张起来。
数十道打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从容地正视着前方,面带微笑。
直至站定到大殿中央,才微微躬身向皇帝行礼道:
“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正喜滋滋的抬手:“免......”
‘礼’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站在武将那一排的一个大块头,打断了。
他怒目圆睁,冲着连青霄就高声吼到:
“放肆!见到陛下居然不下跪!哪里来的不知礼的黄口小儿!居然敢在金銮殿放肆!”
皇帝被这一声吼,气的手都抖动起来了,抓着手上的茶杯猛的丢向那个武将。
“吴江!你给朕闭嘴!那是朕亲封的国师,免跪礼也是朕亲赐,你是对朕的决定有异议吗?嗯!”
此话一出别说那名被叫吴江的武将一时愣在了当场,满朝文武皆哗然。
倒吸一口凉气,对于皇帝的厚待,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满。
但是也没有几个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当然这些人并不包括那些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做为文臣之首的余丞相,手持笏板即刻出列,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假意为难地道:
“陛下,请恕微臣无礼,微臣觉得国师并无特殊贡献,确实是不适合赏赐太过。”
连青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余丞相,淡笑道:
“余丞相此话未免有些偏颇了吧,首先你并不清楚我的来历,其次,你也并未了解过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你是如何知道陛下对我的赏赐,太过?”
余丞相面带嘲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本相观你年纪,应该是刚过弱冠,不足而立。这般年岁又能为我祁国做过什么特殊的贡献?”
“哦?依照余丞相的意思,没到而立之年的人,都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了?
我记得镇国公好像刚到弱冠就舌战群臣,单凭他一人便让霖国签下互市的条约。
还有如今朝中那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战王祁玄冥当年也是不到弱冠之年便随军出征,镇守一方。
这些都是你口中不到而立之年的人。原来余丞相一直看不上镇国公和战王啊,这就难怪了......”
连青霄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看向站在左方的镇国公,眼中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被莫名其妙点到名的镇国公,嘴角抽了抽,无视了周围投来的目光,不动如钟的站在群臣之中。
“你!本相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故意扭曲本相的话,你意欲何为!”
余丞相被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