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冥在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连青霄,笑着说:
“若真如阿霄说的这样,三皇子确实是有问题。
不过,阿霄你可知,你此时来临溪本来就容易遭人觊觎,他看你的眼神有问题,也并不奇怪。”
连青霄仔细思考了他的话,抬眼看去,固执地摇摇头说:
“不是的,他的眼神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要相信我。”
祁玄冥笑了笑,俯身温柔地抱住他,低声说:
“嗯,我相信你,三皇子确实有问题,但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我们现在在临溪,有些人按捺不住了。与其瞎猜,不如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
上次你师姐的事情,我们刚查到吏部侍郎方凌志,后续的线索全都断了。
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头绪,这说明暗处的人藏得很深啊。”
连青霄听到这里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祁玄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你说吏部侍郎叫什么?方凌志?你说他叫方凌志?”
祁玄冥连忙点头,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轻声说:
“嗯,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连青霄捏紧了指尖,闭上眼睛。
他眼前浮现的是叶倾羽躺在小院的躺椅上,手中拿着一封信,边看边笑的场景。
等他收回思绪,眼里全是警惕,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祁玄冥说:
“你对这个方凌志了解多少?”
祁玄冥见他如此神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坐直身体。
缓缓地开口说:
“方凌志是天盛六年的探花,之后便被封为翰林编撰,在天盛十二年时入职吏部。
当时只在吏部做了一个小官,两年后他便平步青云,一路升到了侍郎的位置。
他乃是寒门出生,所以自从他任吏部侍郎后,也任命了很多寒门子弟入朝为官。
因此在寒门一派中,方凌志的地位颇高,很受学子们的尊敬。”
连青霄急切地追问:
“那你可知,他家中情况如何?”
祁玄冥摇摇头:
“我只知道,他曾娶过一位夫人,不到一年,他夫人便因病去世了。
他膝下并无子嗣,只有一位养子,是他一直养在身边的人。
那位养子如今也在朝为官,名叫方青旭,现任大理寺少卿,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至于其他更加详细的情况,我便不清楚了,阿霄突然问起方凌志,可是想到了什么?”
连青霄面色有些人难看,抬眸凝视着祁玄冥,将出口的话一字一句的咬着说:
“你说查到方凌志与我师姐的死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玄冥握住连青霄的手,轻抚着说,
“查到的消息是,你师姐去了一趟方凌志府中,行为举止就出现了异常。
不但大闹浣花楼,还夜闯了皇宫,我总觉得她这后面的一些举动跟方凌志脱不开关系。”
连青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意的点了下头,
“你说的没错,那个方凌志与此事肯定脱不开关系,我要找个时间,前去查探一番。”
祁玄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陷入沉思,心中的无奈翻涌而上。
将他揽入怀中,倾听着马车的车轮滚动声音,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战王府。
回府后,连青霄的情绪就变得很低落,无论祁玄冥怎么逗他,他都不曾露出笑脸来。
两人早早地用过晚膳,各自回房休息了。
窗外挂着一轮明亮的月亮,仿佛夜的女神静静守候。银色的光辉洒落,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
夜莺似乎被这神秘的魅力所吸引,在树枝上不停地啼叫,那声音如诗如画,婉转悠扬。
在这寂静的夜里,连青霄突然睁开眼睛,掀开被褥利索地翻身下床。
他身着夜行衣,从窗口一跃而出,瞬间站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已经处在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转身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之中。
深夜的街头空无一人,只偶尔远远能听见更夫的唱报。
连青霄蹲在一处高墙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的守卫情况。
面对这稀稀拉拉的几个侍卫,连青宵如入无人之境,一路飞身到方凌志的书房屋顶上。
他谨慎地掀开瓦片,低头朝下面望去。
入目便是伏在桌案上提笔书写的一位中年男人。
那人身穿褐色外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冠尽数束起,身形挺拔,满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只这一眼,连青霄几乎可以肯定,这人应当就是那位受寒门学子尊敬的吏部侍郎方凌志了。
他捏紧了拳头,屏住呼吸,往桌上摆着的奏折看去。
等他看清奏折上写的内容后,心中微讶。
在那明黄色的奏折上,方凌志字迹工整,下笔十分顺畅,可是写出来的文字却让人不得不敬佩。
那是一封弹劾三皇子的奏折,条理清晰地列举着三皇子如何侵占良田,强抢名女。
甚至是朝廷规定的佃租在三皇子那也被视为无物,随自己心意想怎么涨租就怎么涨租。
字字铿锵有力,句句皆为老百姓着想,不难看出这位方大人,确实是一位为民尽心的好官。
连青霄看到这里一时有些犹豫。此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连青霄警惕了起来。
方凌志起身将门打开后,走进屋内的是一位翩翩公子。
他面带忧虑,急切地询问着方凌志。
“义父,此事您要考虑清楚。若是证据确凿了,孩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拦着您。
可现在最重要的那名证人,如今还未找到。
您如此贸然地上奏,恐怕不仅对三皇子毫无作用,反而会被余丞相一党反咬一口。”
方凌志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说:
“青旭啊,你所说之事,为父又怎会不知呢?可若是不在此时弹劾,那他只会变本加厉,毫无顾忌。
被他侵占了田地的那些老百姓,这个冬天该怎么过活?”
方青旭一脸急切地接着说到:
“义父,总还有其他办法的,您何必走这最危险的一步呢?”
方凌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
“为父既然身为吏部侍郎,就有监察百官之责,怎可为了顾忌自身安危而瞻前顾后?
明知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要装瞎伴哑不成!若真成为了那样的官,那为父当年为何要抛去一切,入这阴谋诡谲的名利场呢?
青旭,你的初衷呢?可是已经忘记了?”
方青旭长呼出一口气,肩膀顿时颓了下去,掀开衣袍,往地上一跪。
背脊笔直抬头正视着方凌志说:
“是!义父教训的是,是孩儿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