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那个小小的身体拥入怀中时，他才敢相信，这不是他的幻觉。
他颤抖着双手，抹去小牛儿脸上的泪痕，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安慰着这个小小的人：
“小牛儿……小牛儿……不怕不怕，哥哥在，哥哥回来了。”
连青霄的声音也颤抖着。
小牛儿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抱着连青霄就开始大声哭泣。
将他这两天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最后直接在连青霄怀里晕倒。
连青霄看着怀里的小牛儿和身旁的戚风，他艰难地站起来，将小牛儿放在床榻上。
让戚风自己找件衣服换上，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他迎着倾盆大雨冲出门，走到院子里，拿起一把锄头，背起李小谦，朝山边走去。
他将李小谦放在一棵大榕树下，然后在树的前方挖了一个坑。
他握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挖着被雨水冲散的泥土。
每挖一锄头，他就对着李小谦说一句“对不起”。
“小谦，对不起，七岁那年你的饭里，是我放的土，害你饿了一天。”
“小谦，对不起，你画的乌龟，是我跟郑夫子告的密，害你被罚。”
“小谦，对不起，你偷你爹的酒喝，也是我说的，害你被你爹追着打。”
“小谦，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别......别死啊。”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道他挖了多久，挖了多少个坑，只知道在暮色沉沉的黑暗中，还能看见一个满身污泥的青衣少年。
他来回了无数次，每来回一次，大榕树下就多了一个坟包，坟包上没有墓碑，只有死者生前最珍爱的东西放在上面。
一个精巧的玩具、一包糕点、一个糖葫芦、一把铁锤……
等天蒙蒙亮时，连青霄才回到了草庐，刚进屋，看见床上两个熟睡的孩子。
欣慰地笑了笑，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看见的是趴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他伸手摸摸他们的小脸。
用低沉干哑的嗓音说：“你们饿不饿？”
两个孩子同时摇头，小牛儿拉着连青霄的手说：
“风哥哥给我吃了很多点心，我一点都不饿。青霄哥哥，你生病了吗？”
连青霄撑住身体，努力爬起来，勉强笑了笑：
“没有，哥哥只是困了，睡了一觉而已。”
小牛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眶又红了。
连青霄赶紧抱起他，低声哄着：
“怎么了？怎么又要哭了。”
小牛儿用袖子抹了一把刚溢出的眼泪，抽抽噎噎地说：
“青霄哥哥，我看见了，有很多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把小谦哥哥和郑伯伯都抓到这来了。他们用刀砍了郑伯伯的手，还打了小谦哥哥，他们问郑伯伯图纸在哪里？
然后问小谦哥哥，青霄哥哥的武器都是谁打造的。
我躲在你房间里的暗格里，他们都没看见我。
只是一直在你房间找东西，找不到就生气了，生气了就打小谦哥哥，小谦哥哥被他们打得吐血，牙齿都掉了。
我好害怕，我还听到他们说，要把村里的人都杀光。
他们说什么殿下吩咐了，找不到就毁了。
我害怕，怕得不敢再看了，后来我就在暗格里睡着了。
睡醒后，看见你回来了，我才敢从里面出来。呜呜呜.....青霄哥哥....我爹我娘是不是也死了？”
连青霄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像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心里。
那些无助的眼神，惊恐的呼喊，以及无数无辜生命的逝去，都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
他站在那里，仿佛被无尽的痛苦和自责所包围，心中的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连青霄痛苦地低吼，他的眼中闪烁着悔恨的泪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突然一双小手抚上连青霄的脸颊，双眼通红的小牛儿坚定地对着连青霄说：
“不是因为哥哥，都是那些坏人，他们太坏了，他们想抢东西，抢不到就生气了，生气了才会杀人。”
连青霄抱着小牛儿的手，紧紧捏成拳，深呼吸了好多次才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小牛儿，对不起。你的爹娘都死了，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害了他们。”
小牛儿回抱着连青霄的头，抽噎地说：
“不...不怪你...不怪哥哥，都是那群坏人，都是他们杀了我爹娘。
等我长大了，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就像他们杀郑伯伯、杀小谦哥哥那样。”
连青霄听到这么小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真想给自己两耳光，自己到底是有多蠢。
在这样的封建王朝里，怎么会忘了该有的防人之心。现在整个修罗谷的人，都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真正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连青霄思考了很久，还是开口阻止了小牛儿的想法：
“小牛儿，张大叔和王大婶他们已经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你了。
我相信他们是希望你快乐地活着，不要去想那些黑衣人。那些人的命，哥哥会去拿，你就负责让自己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好。可以吗？”
小牛儿摇摇头：
“青霄哥哥，我爹说过男子汉要有担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不要担心，我会长大的。
等钟离姐姐回来，我就跟着钟离姐姐学武，她的武功那么厉害，我长大一定也能很厉害的。”
连青霄内心挣扎了半天，满心愧疚地看着小小的人：“好，哥哥尊重你的选择，等哥哥带钟离姐姐回来找你。”
小牛儿泪眼朦胧地看着连青霄：
“青霄哥哥，你是要去找钟离姐姐吗？钟离姐姐在前几天就离开了谷里，说是去临溪，她说她要找叶伯伯。
临溪远吗？你们要多久才能回来？”
连青霄温柔地抚着他的背：“不远，一点都不远，一会哥哥就带你先出去。
你先去小刘哥哥家住几天，等青霄哥哥找到钟离姐姐，就回来接你，我们一起回谷里住。”
小牛儿点头：“好，我等哥哥带姐姐回来接我。”
连青霄草草地收拾了东西，带着两个孩子又飞回了通道边。
等三人走出通道后，连青霄把两个孩子远远地放着，从医药箱里拿出几包毒粉，将通道四周全都撒上了一层。
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样就没有任何外人能来打扰你们休息了。”
他抱着两个孩子，在夜幕降临之前来到了刘员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