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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火车到达京市。

这趟列车的终点站就是这里,两人一直等到其他乘客下的差不多才有所动作。

雪糕呼呼大睡丝毫不受嘈杂环境的影响,路希宁用大衣紧紧的包裹着他,头上帽子戴的牢牢地,脸颊更是用围巾围住,生怕把孩子吹风感冒呢。

京市和青城的气候差不多,所以路希宁出来后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应,一如既往的冷。

可能是刚下过大雪的缘故,路面被皑皑白雪铺满,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地面没有及时的清理,踩着上面嘎吱作响,北风呼呼的吹在脸上,寒冷刺骨。

路希宁怀里抱着三十多斤的胖儿子,行动艰难,最后就是顾方洲单手抱起了孩子,她在旁边扶着。

一家人顶着大风行走,冷风簌簌的灌进衣服里,脖子里,像刀割一样,路人皆是行色匆匆。

一出火车站就有小三轮迎上来,路希宁赶忙招了一辆过来,车夫操着一口流利的京腔,“哟,您们是要去哪里啊?”

“师傅,去离这里最近的招待所。”

路希宁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暖和的被窝里取暖,她双手合十,尽力缓解寒冷。

“得嘞,您坐好了!”

车夫一踩轮子,三轮车缓缓前行,平稳的行驶在柏油马路上。

……

十五分钟后

三轮车停在了京市招待所门口,路希宁手都冻僵了僵了,付钱的动作迟疑缓慢,哆哆嗦嗦。

招待所里还有值班人员在前台打盹,路希宁订了一套这里最好的房间,三人向着楼上走去。

一打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她冻僵的身体这才有所缓解。

可能是大城市的原因,这家招待所里是暖气,手放在上面热乎乎的,两人不一会就捂热了。

雪糕宝宝一直安安稳稳的睡着,路希宁把大衣剥开,给他脱衣服。

小家伙一路上被保护得当,刚进门小手都是暖呼的,软软的小手虚虚的握着,胸脯上下起伏,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路希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雪糕的小翘鼻,语气宠溺的说道:“真是一个小懒猪啊!”

昏黄的灯光下,路希宁的五官精致灵动,望着床上儿子的眼眸温柔又慈祥,母爱光辉洒满房间。

顾方洲去倒了一壶热热的水,两人喝了几口就脱衣睡去,毕竟一天都在火车上度过,需要时刻保持着警惕,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很累。

被窝里,路希宁将自己冰凉的脚丫子自然的放到了顾方洲的身上,吸取他的温度,两只手更是娴熟的塞到了男人的手里,头伏在胸膛,在他的怀里缓缓睡去。

看着一大一小安睡的人,顾方洲胸膛被爱包围,火辣辣的温暖。

——

翌日

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穿过缝隙照射进来,在房间里画出了美丽的弧线。

房间里寂静无声,床上躺着的三人姿势各异,还在温暖的被褥中沉睡着。

最先醒来的是顾方洲,他睁开眼就看到了母子两人如出一辙的奇怪睡姿,早已见怪不怪,淡定的调整好给两人夹紧被角。

徒然清闲下来,不用早起,顾方洲也不舍得起床,他安静的在床上闭眼假寐,不打扰身旁的两个大懒猪。

路希宁是在半个小时后才有动静的,她伸手摸索了几下,一左一右都还躺着人,旋即挣扎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外面天光大亮,路希宁紫葡萄般清澈明亮的眼眸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顾方洲柔和的睡颜上。

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因为近几年生活顺遂,心情舒畅让顾方洲的五官变得更加意气风发,如翩翩少年郎,热烈但不灼人。

路希宁情不自禁伸手临摹起顾方洲的五官,眉眼、鼻梁、嘴唇……虽然这几年她一睁眼面对的就是这张俊颜,但是不管相隔多远,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寻找到心动的感觉。

如今再次回想起当初她大胆追求的行为,路希宁不能确定如果再有一次,她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在路希宁手指无意识摩挲到顾方洲嘴唇时,顾方洲徒然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顾方洲很享受被路希宁爱怜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舒适的感觉。

“好摸吗?”顾方洲低沉的声音传入路希宁的耳蜗里,如同一汪清润甘甜的泉水流淌进路希宁的心里。

“好摸!”路希宁不躲不闪,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得意洋洋的回答。

她甚至故作妩媚的紧紧凝视着顾方洲,俯身声音娇软动人的在他的耳边说道:“我还想摸其他地方呢!”

说完路希宁手指开始游离,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顾方洲,非常满意他的表现,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起来。

房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顾方洲的眼眸逐渐变得暗沉,正当他有所动作时,床里侧的小崽子发出了一声嘤咛,瞬间打断了暧昧氛围。

雪糕小宝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动作笨拙的爬起来,穿着小背心显得小肚子尤为圆润,白皙的小脸上婴儿肥若隐若现,眼睛清晰而明亮。

雪糕先是对着路希宁羞涩的笑了笑,之后扭头向顾方洲伸出小手,甜滋滋的说:“爸爸,我想尿尿!”

顾方洲:“……”

路希宁看到顾方洲黑沉下来的脸,很不厚道的笑倒在床上。

在顾方洲投来冷厉目光时,雪糕小脸憋的红扑扑委屈巴巴的催促道:“爸爸,快点,我要尿裤裤了。”

三岁的雪糕已经能够流利的表达自己的需求,平日里小嘴也是叭叭的,妥妥的小话唠。

顾方洲无奈的一把抱起儿子,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好事被儿子打断,还要伺候儿子的吃喝拉撒,顾方洲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出了一个祖宗,尽是折磨他了。

三人收拾妥当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昨晚下火车晚了,所以起得晚也情有可原。

来到新的环境,雪糕好奇的同时又小心翼翼的,总是忍不住探索对他来说新鲜的事物,小手又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躲在顾方洲的后面。

路希宁管这俗称为:又菜又爱玩。

但是孩子父亲在身边,她不会限制雪糕的自由,在安全范围内尽量满足他的好奇心。

上午十点多刚好是太阳照射人身上暖洋洋的时候,一家人穿戴的整整齐齐,就从招待所出来了。

向前台服务员打听到供销社的位置,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隔着一条街,三人直接步行走过去了。

顾方洲抱着孩子不方便,路希宁就进去买了高档的烟酒、糕点和罐头,用网兜提着。

雪糕看见妈妈买的零嘴异常兴奋,扒拉着顾方洲的肩膀探头问道:“妈妈,是给我买的罐头吗?”

路希宁忍不住刮了刮雪糕的小翘鼻,语气认真的解释道:“不是,这个是给雪糕的爷爷奶奶买的,你要是想吃妈妈回来再给你买。”

“好!”雪糕脆生生邪恶应下,他是一个大气的宝宝,虽然没有理解妈妈说的意思,但他知道妈妈一定会给他买的。

路希宁看向顾方洲,表情严肃的说:“咱们走吧!”

顾方洲点点头,伸手招了一辆路边的三轮车,对着师傅说:“师傅,去京山公墓。”

“好咧,您做好了!”

三轮车缓缓移动,路边的风景持续不停的变换着,车上的一家人一言不发。

他们这次绕路来京市的目的就是想祭拜一下顾方洲的亲生父母,所以,今天收拾完就打算先去祭拜了。

顾方洲的父母都是京市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当初两位老人去世之后就被一起安置在京山公墓。

那里依山傍水,是政府开发最早的公墓,里面都是埋葬的都是建国来极具影响力的英雄。

雪糕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在顾方洲的腿上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扭来扭去不得空闲,被他老父亲一把摁住。

“再调皮揍你了啊!”

顾方洲严厉的制止,摆出严父的姿态,雪糕一下子老实了。

“爸爸,我无聊!”雪糕小声嘟囔。

“乖,马上就到了,等会去带你吃好吃的。”

顾方洲祭出撒手锏,果然一听好吃的,雪糕立马安静了,和他妈一样,就是爱吃。

京市这边有有轨电车,但是路希宁带着孩子不太方便,还是坐三轮车合适。

……

半个小时后,三轮车到达京山公墓。

路希宁付完钱之后让三轮车师傅等等他们,祭拜完之后就回去了。

这里偏僻安静,要不是路希宁给的钱多,三轮车师傅真不愿意来,眼下能够再挣回程的钱,师傅满口答应了下来,窝在车上抽着旱烟,耐心的等待。

三人则是顺着路往山上走去。

说是公墓,其实相对来说很是简单,门口只有一个值班的大爷,余下周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只有麻雀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顾方洲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路希宁拽着他衣角走在后面,上去的路都些陡,不太好走,一家人走走停停。

直到前面走的男人突然停下来,路希宁才疑惑的抬头问道:“到了?”

“嗯!”

顾方洲望着眼前的墓碑,心里蓦然难受起来,放下雪糕,从怀里掏出手帕开始细心的擦拭起早已落灰的墓碑来。

雪糕看着爸爸的动作,小小身影也学着顾方洲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用小手擦拭,动作略显笨拙,表情却是分外认真。

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要帮爸爸干活。

顾方洲沉重的心情因为小家伙的无意间但是举动瞬间消散了许多,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当初的过往早以烟消云散。

如今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即使顾方洲的亲生父母因为大义没有养育他,但血脉亲情不可能割舍,而且在他小时候,每月还会邮寄钱过去,只为让他能够过得好。

路希宁没有阻止雪糕的行为,父子俩认真将墓碑擦干净。

顾方洲将提早准备好的烟点燃,酒倒上,路希宁则是往前面放了几块糕点和罐头,祭拜长辈。

往日沉默寡言的顾方洲今天鲜少的絮絮叨叨起来,他向父母介绍了路希宁和雪糕,并且描述着自己现在的生活。

路希宁也站在墓碑前认真的对着上面慈眉善目的老人说道:“你们好,我是顾方洲的妻子,很感谢你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让我们能够相遇,我会好好照顾好他的,请你们不用担心,爸爸,妈妈!”

雪糕对于路希宁对着墓碑说话很迷茫,小家伙无措的望着路希宁,紧抱着她的大腿,不明就里的喊,“妈妈……”

路希宁轻轻抚摸了一下雪糕的头以是安抚,继续隆重的介绍道:“这个是您们的孙子,叫顾知晨,小名叫雪糕,小家伙机灵活泼,希望两位老人在天之灵保佑他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说完后,路希宁还弯下腰亲亲雪糕肉嘟嘟的脸蛋,哄着他,“雪糕,叫爷爷奶奶,看见了吗?上面的照片就是爷爷和奶奶。”

“爷爷好!奶奶好!”雪糕脆生生喊道,整个山上都是他软糯的声音,让人心软。

“真棒啊!我家宝宝真乖!”路希宁毫不吝啬的夸奖雪糕。

之后,路希宁先带着雪糕慢慢的下山,留下顾方洲一人,给他私人空间。

子女不管如何都会对父母有所依赖,顾方洲并不想自己狼狈脆弱的样子让妻儿看到,他在她们眼里永远都是顶天地立的。

两人离开后,顾方洲席地而坐,为自己点燃一只香烟,他任由烟缓缓燃烧,语气平静的开口,“你们看到了吗?刚刚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我现在生活的很幸福,你们也可以安息了。”

“儿子不孝,未能常常过来看你们。”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当初你们奋力守护的土地也是我所守护的,我会带着我的信仰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守护一方。”

“希望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

……

顾方洲和父母聊理想,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就连香烟燃尽手指被灼烧他也未曾发现,一直到眼眶通红,他才停下来。

最后,顾方洲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笑容慈祥的父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眼角的微红暴露了他的内心,却也让他多年的遗憾释然,他终于带着自己的妻儿看望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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