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连长将全连集合起来,神情凝重道:“...形势非常严峻,....不断骚扰我边境....对我国形成威胁......上级命令我们做好准备,时刻待命出发......到时说走就走,说上就上。”
连长铿锵有力的话在耳边回荡,让谢昭昭心情更加沉重。
“汪汪汪.....”
吃米饭长大的金宝已经长了半米高,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即摇着尾巴欢快地迎上来。
月上下,金宝油光发亮,黑漆漆的夜里好像闪着光泽。
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谢昭昭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蹲下身,温柔地拍拍金宝的头,“金宝,你好呀!”
“汪汪...”金宝亲昵的蹭蹭她的手掌,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心,好似在回应她。
“可惜这次不能带你一起走。”谢昭昭说着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心里有些上愁。
她叹了口气,眉尖不由自主皱起来:“金宝你野外生存能力行不行?千万别饿死自己。”
这狗子在营地威风得很,是个小霸王。
三排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给它改善伙食,白天跟着下地,谢昭昭他们干活,它就优哉游哉地在田埂上晒太阳打盹。
晚上时不时精神抖擞的跟着站岗巡逻、站岗放哨。
每天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尾巴摇的像螺旋桨一样飞快。
现在他们要离开了,带一条狗行军根本不可能。
谢昭昭发愁:离开后,不知道多久才会有新的部队来这里驻扎?
没人的这段时间,金宝要怎么过?
她揉揉金宝的耳朵,从它脸上看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转眼间,这个曾经的“宠儿”就成了孤家寡人。
想想它以后得狗生,啧啧,难以直视。
如此大的落差不知道金宝能不能接受,谢昭昭心中一阵酸楚。
以前顿顿有人给准备的精细主食,以后它就要开始漫山遍野的找吃的,自己在荒野里刨食,扒拉半天没准才能找到个小耗子。
转念一想,没准这样说生活金宝不嫌弃?!
以后白天吓到小孩子,被大人追着跑,晚上和野猫、野鸡、野....一些户外的这些\"原住民\"争夺地盘。
嗯?这样一想其实挺有滋有味的。
这样的野外生活,说不定反而能让它展现出犬类最原始的天性?
谢昭昭手指拨弄着金宝的耳朵,缓缓抬起头看了眼武定的星空。
时间还不算太晚,应该还来得及。
“金宝,我这就去找个人临时监护人,照顾你一段时间。”谢昭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草屑。
回宿舍和张艺交代一声,拿上礼物匆匆出门。
她的目标是温队长。
温队长是个和善老实敦厚的老人。
有什么为难的事当然先找拥有这种特质的人。
这算不算另类的欺负老实人?
老年人睡觉早,谢昭昭不由加快脚步,担心打扰温队长休息。
幸好,她到的时候,温队长还没有入睡。
刚刚躺下马上要睡着的温队长无奈起身,“谢同志?你这么晚过来为了什么事?”
隔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乱糟糟的折腾了一整天。
\"温队长,实在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我......\"
谢昭昭说着猛然顿住,部队调动属于机密,不能跟老乡说吧?!
不能说去战场,好像明天要离开也不能说。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临时改口:\"您最近一直热心帮助我们,我特地来道谢。\"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准备好的礼物塞到温队长手里。
温队长猝不及防手心一沉,下意识双手接住沉甸甸的包裹,不让东西掉在地上。
他被谢昭昭毫无头脑的行事弄的一懵,说的都是啥?他做什么了吗?怎么突然来送谢礼?
自己最近好像没帮过什么特别的忙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谢昭昭已经走远。
\"谢同志...\"温队长伸出手,张张嘴巴下意识想叫住她。
想了想还是放下手,夜深人静的让别人听见或者看见什么就不好了。
主要是说不清,影响不好,只能作罢。
等明天再给她送回去吧。
温队长拿着东西回屋,没头没脑的折腾的什么?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第二天温队长早早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包裹就出门。
非得问问谢同志这唱的哪一出?
害的他一晚上没睡好。
营地一片静悄悄,鸦雀无声。
温队长心里一突,加快脚步,往常他走到这里早就有站岗的人过来了。
现在竟然一个人没有了。
温队长在营地里转了个遍,一个活着的喘气的都没有。
还是有一个的。
一只黄狗。
好像听说叫啥子金宝。
金宝脖子里拴着一根绳,无精打采的窝在营房门口。
“你们连队的人呐?都到哪里去啦?”温队长弯着腰,大声的对着金宝喊道。
金宝发出“呜呜”的哼唧声,委屈的不行。
它哪里知道?他们离开不带着它。
温队长一拍脑门,真是昏了头,嗐,他跟一条狗说什么?它又听不懂。
这是都走了呀!
温队长习以为常,他们这里军队进进出出换个不停。
又送走一批人。
他垂下眼皮看了看手里的包裹,送不回去喽。
温队长准备离开,转身间瞥见金宝脖子间挂着什么?
他拿起来打开一看。
一张纸条,里面包着几张大团圆。
他将纸条上的内容看完,才明白昨晚谢同志过去的用意。
“金宝啊,谢同志把你托付给我啦,你跟我回家吧。”
温队长牵着金宝往寨子走,“谢同志对你可真大方,你看看...”
他将包裹往金宝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遍,“这些东西还有今天的钱都是你的伙食费。”
“谢同志让老倌我照顾你到下个部队来。”
“他们怎么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谢昭昭他们是凌晨悄悄从武定开拔的。
武定的路真不好走。
整个武定像个大水塘子,沿途的土路在水中泡了几日寸步难行。
前面开路的车子只能凭着道两旁的树,估摸着向前开。
前脚刚出武定,后脚天公不作美。又下起雨来。
他们二十来人一辆车,人虽然不多,算上大家的东西也是满满当当。
到了团部,公路已经被洪水拦腰阶截断,车队只能向高处绕路,从高处的稻田开去。
大雨连续不断,稻田注定颗粒无收了。
前面几辆车经过,田里瞬间变得坑坑洼洼,越走在后面的车越考验技术了。
开车的战士手脚麻利,要说技术有多好,谢昭昭觉得都是自己安慰自己。
毕竟年龄都不大,驾龄可想而知。
再说,谢昭昭抓住车厢稳住晃悠的身子,她觉得战士开车勇气比技术更重要。
毕竟他们走的路都挺坎坷艰难的。
就像现在,他们的车就陷在了泥坑里。
前面司机已经几次加大马力,谢昭昭在后面只能看见烂泥乱飞。
没起作用,越陷越深了。
“变方向,向左打轮。”王班长扯着嗓子在后车大喊。
车厢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东西。
谢昭昭攥着车栏杆,感觉整个车厢都在打滑。
给他们分配的司机是个小战士,顶多十八九岁,脸嫩的不行。
\"你咋知道司机年纪的?\"周翠红死死抱住自己的行李,身子随着车身左右摇晃。
\"上车前扫了一眼。你看他细皮嫩肉的,肯定刚入伍不久。\"
\"你眼神还挺好。\"周翠红话音刚落,车子猛地一颠,脑袋差点撞到车栏上。
谢昭昭伸手将她往回一拽。
“那是。哎,车动了。”谢昭昭闭上嘴,等着车子开出泥坑。
驾驶室里脸嫩的李铁牛后脖子冒了一层汗,军装领子都湿透了。
副驾驶老兵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就当在训练场。挂低速档,慢慢给油...\"
陷进泥坑而已,小事。
他当兵这么多年,翻车的情形都看见过。
李铁牛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一下,猛打方向盘,车子发出突突声,泥点子甩在车上噼里啪啦乱响。
陆国才向外一探头,被泥点子打了一脸,“我艹”
打的真疼。
“动了,右轮出来了。”陆国才嗷的一嗓子,亲眼看见轮子颤颤巍巍挣扎着从泥坑里面出来。
他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太好了。”
车厢里面欢呼声一片响起掌声。
李铁牛听见后,松了一口气,绷着的身子立刻软下来。
他抹了把汗,习惯性地一脚油门踩下去——
\"慢着!\"谢昭昭突然觉得车身往左歪,她下意识抓住周翠红的胳膊。
“哎哎哎——艹.......”
陆国才眼睁睁看着右轮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车身越来越歪。
“车要翻了,快跳车。”
他说完,借着地利之便,翻身跳出去。
谢昭昭站在最里面根本出不去,只能祈祷外面的人动作快点。
“什么,车要翻了?”
“真要翻了——”
“靠外的你们快点动。”
几句话的功夫,谁也没来的及跳车,一起随着车摔在泥里。
\"哎哟喂!\"陆国才的声音从泥浆里冒出来。
他脸朝下栽进烂泥里,满嘴都是土腥味。
车厢里面大家摔成一团,陆国才挣扎着爬起来,赶紧过去拉他们,“我这就来救你们。”
王班长将车倒的过程看了个分明,熄了火连忙跑下来,担忧的问:“都活着呢吧?”
马丹:“.......活着呢,您再不把我们弄出来,离死就不远了。”
她身上到底压了几个人,累死她了喘不上气。
“我会比你先死的。”杨秋露一字一顿的声音在马丹身下传来。
“陆国才先把我身上的包裹拿开,谁的东西这么重?”赵家河道。
李铁牛和老兵从驾驶室爬出来,他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班长,我.....”
王班长一摆手,“先甭说这个,赶紧把人弄出来。”
所有人都被救出来,再齐心协力把车翻过来。
李铁牛还是白着一张脸,谢昭昭安慰:“李同志没关系,这次属于意外,我们可以理解。我们相信你的技术。”
孔令汉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还指望这人开车呢,不哄着咋办?心态不对容易出事故啊!她不亏心。
\"就是你看我们都没事,\"陆国才一身泥着凑过来,\"我老家赶驴车翻沟里比这惨多了。\"
磕磕碰碰外表看不出来,对比一下外形,最惨的好像是陆国才,他跳车跳进了泥里。
其他人虽然跟着车翻了,但是有车厢帐篷布隔着,比他干净多了。
李铁牛磨磨蹭蹭冲他们鞠了个躬:\"都怨我...\"
\"得得得,\"陆国才直摆手,\"你这人咋这么磨叽呢?\"
谢昭昭趁机问道:“你多大了?”
\"十...十九。\"李铁牛低着头。
\"怪不得,\"孔令汉哼道,\"这种路就该让老司机开。\"
李铁牛脑袋都快埋进胸口。
谢昭昭瞪了孔令汉一眼,才十九岁的小哥哥,可以被原谅:\"谁天生就会开车?慢慢来,吸取教训就行。\"
李铁牛除了名字、性格不太行,其他都还行。
王班长走过来,道:\"小李技术其实不赖,就是太紧张。\"
\"班长...\"李铁牛眼睛又红了。
\"行了,\"班长拍拍他肩膀,\"快去开车。你们也上车。\"
谢昭昭手脚麻利的爬上车,找到张艺:“你没事吧?”
张艺摇摇头,悄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车倒的时候,我是最上面一个。”
这,这,简直太不好意思说啦!
这些人都是她的垫背的。
周翠红揉揉隐隐作痛的肚子,“你真幸运,我是最下面的。”
赵家河勒着陆国才得脖子,“你小子最狡猾,自己跳车。”
“我还不如在车里呢。”
陆国才抻抻衣服,“车子倒的那么慢又没事,你看我身上的泥。”
“现在大家都不想挨着我。”
陆国才忧愁极了,衣服也不方便换。
赵家河点头,“确实,就你最埋汰,泥猴子一样,离我们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