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这边并没有之前几家和陈阳等人比试较劲的意思,大家就是纯粹交流,气氛确实不错。
几位主任也都很认真的思考曾云辉的说法,也没有派什么台柱子之类的挑衅什么的。
脑病科主任听后,连连点头:“有道理!我们确实过于关注‘气虚’这个本,对‘风’和‘寒’这些标实重视不够。曾医生这个思路,给我们提了个醒。”
两个病例讨论下来,附一院的医生们对陈阳团队刮目相看。
这些年轻人不仅理论扎实,思路活跃,而且提出的方案都紧扣临床难点,既有突破性,又不失法度。
第三个病例更复杂,是位晚期胰腺癌患者,经过手术、化疗后,出现广泛转移,目前恶病质状态,疼痛剧烈,依赖大剂量止痛药,伴有重度黄疸、腹水、恶心呕吐。
附一院肿瘤科已经下了“姑息治疗”的结论,目前主要是镇痛、营养支持,中医方面用了一些扶正祛邪、利胆退黄的方子,但效果有限。
这个病例,附一院的医生更多是希望听听陈阳团队的意见,没指望能有太大突破。
庄启文详细看着患者的照片和资料,照片中患者面容消瘦枯槁、眼窝深陷,还有鼓胀的腹部和蜡黄的皮肤......
看过之后,庄启文并没有立刻提出治疗方案,而是问了一系列问题。
疼痛的具体部位和性质?
黄疸的颜色是鲜黄还是暗黄?
腹水的性质?
呕吐物的样子?
最痛苦的是什么?
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肿瘤科主任一一回答:疼痛呈持续性钝痛,有时有撕裂感;黄疸色如烟熏。
腹水为漏出液,但近期有些浑浊;呕吐物多为清水痰涎。
患者最痛苦的是疼痛和憋胀感。
心愿……想再吃一口家乡的米粉。
庄启文沉默片刻,缓缓道:“此证属中医‘症积’、‘黄疸’、‘鼓胀’、‘虚劳’并见,病机错综复杂,正气已极度衰败,邪气(癌毒、水湿、瘀血)猖獗。”
“常规扶正祛邪、攻补兼施,恐已难奏效。患者目前最痛苦的,一是癌痛,二是腹水、黄疸所致的胀满。”
沉吟了一下,庄启文道:“或许,我们可以暂时搁置‘抗癌’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集中所有药力,解决患者当前最痛苦的两个症状——止痛和消胀。”
“让患者在最后的时间里,少些痛苦,甚至实现一点微小的心愿。”
“止痛方面,除了西药镇痛,中医可以考虑重用活血化瘀、通络止痛兼有抗癌作用的虫类药和毒剧药,如蟾皮、守宫、延胡索、徐长卿等,配伍扶正药减轻毒性。”
“消胀利胆方面,在健脾利水的基础上,加入活血利水、通腑泄浊的药,如益母草、泽兰、大黄、芒硝,同时重用退黄要药如茵陈、赤芍、郁金。”
“方子可能会很大,很‘杂’,甚至有些‘不合常规’,目标不是治愈,而是‘减症’,提高最后的生活质量。”
庄启文说完,会议室一片寂静。
这个思路,完全跳出了“抗癌”的框架,转向纯粹的“姑息减症”,而且用药极为大胆。
肿瘤科主任良久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庄医生……您这个思路,确实……很实际。”
“我们之前总想着‘攻癌’,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却忽略了患者此刻最需要的,其实是减轻痛苦。”
顿了顿,对方继续说道:“这个用的药……风险很大,但如果配伍得当,监护严密,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说着他转向陈阳:“陈主任,您怎么看?”
陈阳沉吟了一下道:“在疾病终末期,医学的目的有时需要从‘治愈’转向‘关怀’。”
“庄医生的思路,体现了对患者痛苦的高度关注和人文关怀,在严格把握适应证和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可以作为一种有益的探索。”
这次病例讨论,让附一院上下对陈阳团队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讨论会结束时,已经是中午了。
刘振涛热情地邀请大家午餐。
席间,附一院的医生们纷纷过来和陈阳团队的成员交流,气氛热烈。
夏洪亮趁此机会,凑到陈阳身边,低声把昨晚打听到的关于“草泽医会”的事情说了。
陈阳听后,也来了点兴趣:“民间自发的医术交流擂台?有点意思,今天刚好是十五……”
说着陈阳看了看队员们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下午原定是自由交流时间。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见识见识。但记住,多看,多听,多思,少言,更不要轻易下场。我们是客人,要尊重当地的规矩。”
夏洪亮等人兴奋地点头。
刘振涛也笑着道:“这确实也算是我们这边难得的场面,陈主任要去也可以去看看。”
午饭后,稍作休息,陈阳便带着庄启文、夏洪亮、于诗韵、曾云辉等人五六个人,在刘振涛安排的一位医生的带领下,前往城隍庙后的老街区。
李成杰、屈文宣等人则留在医院,继续与附一院的医生进行深度交流。
江州的老街区与现代化的都市面貌截然不同。
青石板路,斑驳的骑楼,狭窄的巷道,两旁是各种老字号店铺、小吃摊、古玩店,还有不少挂着“医”、“药”招牌的铺面。空气中混杂着食物香气、药材味和潮湿的苔藓气息。
带路的医生姓孙,是附一院针灸科的副主任医师,四十来岁,是个“老江州”,对本地掌故门儿清。
“这‘草泽医会’啊,起源据说能追溯到明清时候,那时江湖郎中和坐堂医生时常在这里切磋。”
孙医生边走边介绍,“现在虽然没那么正规了,但每月十五,还是有很多民间中医、甚至一些医院里的医生过来,有的是交流技艺,有的是扬名立万,还有的就是纯粹爱好。”
说着话几人穿过几条小巷,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中央有棵巨大的榕树,树荫如盖。
此时,榕树下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怕是有上百号。
人群中央,摆着几张简陋的桌椅,上面放着脉枕、针具、纸笔等物,旁边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草泽医会”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