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喝了一口水,缓和了一下情绪:“大家都说说看法吧,患儿高热弛张,关节肿痛,口腔溃疡,舌裂苔腻,脉沉细数而躁动——这组症状矛盾重重,究竟是何病机?”
林毅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从西医角度看,幼年特发性关节炎全身型诊断基本成立,但激素和免疫抑制剂治疗失败且出现严重副作用,已进入难治阶段。”
“从中医的方面来讲......”
林毅指向舌象照片:“舌红少津有裂纹,明明是阴液枯竭之象;可舌根又有黄厚腻苔,湿热盘踞不去。这是典型的‘湿遏热伏,阴液已伤’,但比普通的湿热证复杂百倍!”
旬佳宏接口道:“患儿高热不退却手足冰凉,这是热深厥深的表现。用了大量激素却热势不减,反而出现虚胖、溃疡,说明苦寒清热药和激素已经耗伤正气,闭门留寇,导致邪热内陷,阴津被灼!”
“更麻烦的是脉证不符。”
文蔓露道:“沉细数本为阴虚内热之脉,但其中夹杂的躁动之象,是虚阳外越的先兆!这意味着患儿不仅阴液枯竭,阳气也已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是阴阳离决!”
高安良叹了口气:“这就是典型的‘坏症’啊!《伤寒论》云‘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患儿经多番误治,正气已伤,邪气胶结,病机混乱至极。”
“现在的问题是,先救阴还是先祛邪?”林毅轻声说道。
这一点其实是治疗坏症最棘手的抉择。
救阴怕助湿恋邪,祛邪又恐进一步伤阴,稍有偏颇就可能加速病情恶化。
“露露你怎么看?”陈阳看向文蔓露。
文蔓露和曾云辉两个人进入医疗中心之后,其实算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两个人。
曾云辉是众人中水平最差的,文蔓露的话.......
因为文蔓露之前一直在学校,大家对文蔓露的认知并不多,只知道文蔓露水平不算差,但是究竟如何,大家其实还是把文蔓露和曾云辉放在一个标准的。
再加上文蔓露是陈阳的妻子,最近文蔓露又有了身孕,很多时候众人都不把文蔓露考虑在内,就当是个打下手的。
不过陈阳清楚,文蔓露现在的水平并不低。
这一次,陈阳打算让文蔓露担任主治,负责琳琳,顺便也让众人看一看文蔓露的水平。
虽然医疗中心这边文家人不少,可陈阳也要让大家明白,文家的几位都是靠着真水平的,而不是靠着关系。
“患儿当前最危急的是‘阴液将竭,虚阳欲脱’,但湿热瘀毒又盘踞不去,如同毒蛇噬心。治则必须是‘救阴存阳,清透伏邪’,攻补兼施,步步为营!”
文蔓露沉吟了一下道:“第一步,急则治标,先挽阴液,固阳气。”
“方药以‘加减玉女煎’合‘清营汤’为基础:生石膏 30g(先煎)清阳明气分大热,知母 15g滋阴降火,玄参 20g、生地 15g、麦冬 15g急补阴液,黄连 6g、黄芩 10g清泻心火,丹皮 10g、赤芍 10g凉血化瘀。”
“可以特别加入青蒿 15g(后下)、白薇 10g,这两味药能清虚热、透伏邪,使深伏的热毒从阴分透出阳分,避免闭门留寇。”
文蔓露说得不快,一边说一边思考,边上有人负责记录。
“剂量必须精准,石膏虽能清热,但不可过量,以免伤阳;滋阴药亦不可过腻,防止碍胃助湿。”
“同时也可以配合针灸。”
文蔓露继续说道:“取大椎、曲池、合谷清热解表,缓解高热;太溪、三阴交滋阴补肾,急固阴液;内关、神门宁心安神,缓解烦躁。”
“针法要特别注意,大椎用泻法,快速出针,只清不补;太溪、三阴交用补法,久留针,缓缓行针,以固根本。”
听着文蔓露的话,旬佳宏和林毅以及高安良等人都下意识的面露惊讶之色。
说实话,众人真的没想到文蔓露竟然有如此高的水平。
要知道,文蔓露是几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今年才硕士毕业。
在岭南的时候,文蔓露虽然表现不俗,可毕竟和这一次不同。
这个病症,刚才大家都在思考,旬佳宏、高安良等人都还在斟酌。
文蔓露说出治疗方案的时候,旬佳宏和高安良细细琢磨,发现文蔓露的方案竟然非常合适。
陈阳自己厉害也就罢了,文蔓露也如此妖孽?
要是按照年龄看,文蔓露这天赋不在陈阳之下呀。
陈阳笑着点了点头,问:”大家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旬佳宏补充道:“外治法也不能少。可用金银花 30g、连翘 20g、蒲公英 30g、紫草 15g煎水外洗关节肿痛处,清热消肿止痛;口腔溃疡可用康复新液配合青黛散外涂,促进愈合。”
陈阳点头:“护理方面要严格控制室温,避免过热或过凉。饮食以清淡流质为主,可少量频服梨汁、藕汁等滋阴润燥之品,但切记不可过甜过凉,以免助湿伤脾。”
说着陈阳再次看向众人:“这是一场硬仗!患儿正气已极虚,邪气却嚣张,我们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无误。每四小时测一次体温、观察舌象变化,密切关注患儿精神状态和尿量,有任何变化立刻汇报!”
“是!”众人齐声应道。
“患儿这边就由文医生负责。”陈阳笑着对文蔓露说道。
“嗯,好的。”文蔓露笑着点了点头。
这还是陈阳第一次喊她文医生。
会诊结束后,陈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文蔓露再次来到江琳琳的病房。
徐秀秀见陈阳进来,连忙站起身:“陈医生……”
陈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琳琳的状况。
孩子依旧高热,这会儿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陈阳伸手再次为琳琳诊脉,脉象虽然依旧沉细,但那股躁动之象似乎稍有收敛。
“陈医生,琳琳她……”江远急忙询问,声音满含期盼与不安。
陈阳直起身,语气沉稳:“江先生,徐女士,孩子的情况确实很严重,但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第一剂药马上就好,喂药时要少量频服,避免引起呕吐,有任何情况随时叫我们。”
说着陈阳给江远两口子介绍道:“这位是文蔓露文医生,琳琳这边就由文医生全权负责了。”
看着江远两口子担忧的眼神,陈阳又笑着补充道:“顺便说一下,文医生也是我的爱人。”
“文医生好。”
江远两口子急忙向文蔓露打招呼。
他们知道,陈阳的爱人是文修平的孙女。
既然是陈阳的爱人负责,那就和陈阳亲自负责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