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一拖着伤腿奔行于小巷之中，在他身后绵延着一串蹒跚的血脚印，如果能看得见，恐怕会被误认为活尸走过。
他痛苦的神情中杂糅着狰狞，又带着一丝懊恼。可他只能一遍遍在心底咒骂着，甚至连喘息的声音都被他压得很低。
这次措手不及的反击已经把张海一打怕了。不同于以前遇见的那批人，末世的背景下他们更像是一群怪物。而今晚所面对的，则是身为同类间的武力与智商碾压。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心思去思考哪里出了问题，充斥脑海的是活下去、离开这里……
“嘿！差不多了！”
带着嘲弄的一声呼喊让张海一猛顿脚步，直到漏跳了一拍心脏重新开始泵动，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夏朝禄的声音。
张海一疑惑地回过头去，丝毫没有留意到地方刚才的语气。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下一秒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月光下张海一怔怔地望着夏朝禄，脸上依旧带着迷惘。
夏朝禄同样在观察着他，但见到后者的神情变化后，他控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一开始还有些大仇得报后的快意，但是笑着笑着其中开始泛起浓浓的苦涩与癫狂。
张海一此刻也终于是彻底地回过魂来，理智重新开始掌控大脑。意识到再无生路的可能之后，他干脆龇牙咧嘴地靠墙坐下。
“是……”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夏朝禄便大手一挥。手枪坚硬的握把落在张海一脸上，一颗泛黄的牙齿带着血沫飞出，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后落入了黑暗的角落中。
似是突然想透彻了，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后张海一也是突然笑了起来。
无人的空巷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两个男人不住大笑着，因为破了音，听着就像哮喘病人在不住抽吸空气。
笑了一会，夏朝禄渐渐平复下来，因为缺氧不住喘息着。张海一也笑累了，由于腿上伤口不住淌血，月光下他的脸色白得像是一具尸体。
“下地狱去吧……”
再次站直了尸体，夏朝禄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过想象中的枪响并未传来，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夏朝禄整个人都被吓得跳了起来。
除去无法被扣下的扳机，他的右手也被一股滑腻感所包围。不等他扭头，一只泛着浓浓血腥味的手掌就紧接着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的第一反应是遇见了活尸，但活尸可不会作出这种类似挟持的动作。
“俩神经病，搁这搞什么飞机？”
阿布的身影自黑暗中踏出，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另外几名手持寒芒的武装人员。惨白的月光下，来人身上的血迹成了一块块斑驳的阴影，带给人另一种不真实的冲击感，就仿佛上世纪黑白恐怖片中角色踏入了现实当中。
“怎么处理？”
邢瀚看向夏朝禄的身后，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边已经快干起来了。”
张扬没有回答，只听咔嚓一声，夏朝禄脑袋以超出正常范围的角度耷拉下来，不可置信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
不光是死不瞑目的夏朝禄，此刻的张海一也是同样一脸不可置信。刚刚他还自以为想通，是有人泄露了计划，不够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但答案他注定是没机会知道了。
下一秒，张扬一记鞭腿重重抽在了他的脑门上。看着瘫倒昏迷张海一，邢瀚摇了摇头：“睡吧，就别醒了。明天依旧很糟糕的。”
“要不要给你也解脱一下？”
张扬笑骂道。
邢瀚连连摆手，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隐入黑暗之中，原地只留下了两具尸体。而他们，将会在不久之后再次站起身来。
“如果我死了，你们这里没几个人能活着。”
轻叹了一声，柳盛对着女子缓缓开口道。
听到他的话，女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她频频回头望去，但似乎并未在人群中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东西。
“那些枪啊，被这么一炸，没几把能用的。活到现在都不容易，不是吗？”
看着女人不断动摇，柳盛缓缓站起了身。再度看向村委会二楼的方向，其中的人影已经消失，只剩下窗帘在随风摆动着。
不一会儿，围观的人群再次骚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陈商祥三人带着几名武装人员走了过来。近了一看，还能看见上面的斑驳粘稠的血迹。
“怎么样，一点示好的心意。”
收回目光，柳盛面带微笑地说道。
不等陈商祥回答，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最后一次。”
原本还准备了一些措辞打算缓和局面，听到柳盛的话他们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
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周围的人群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到了这一步，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的每一步计划都被看穿了。唯一庆幸的是，以这群人目前的表现来看，应该并无恶意。
“几位……有些事，我们应该还能谈谈……”
陈商祥微微侧身示意。
场面一度静止了十秒有余，陈商祥的脸色也在不断变幻，而柳盛等人则是始终微笑以对。
似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傻话，陈商祥犹豫片刻后再次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陈友良与宋贵河相视一眼，开始缓缓后退，倒是其中两个持枪的男子有些犹豫。
察觉到异样，陈商祥回头看去，但不等他开口，柳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为了避免你们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听到这句话，结合今天的种种，陈商祥心中一个咯噔，不知怎么的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待到众人视线看来，柳盛抬起右手，指向了村委会的方向。
回头看去，一道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正陆续从阴影中走出。他们双手抱头，脸上尽是死灰。
看到这群人的一刹那，陈商祥的心也彻底凉了，浑身如同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般摇摇欲坠。
至此，他最后的底牌也没了。
看着逐渐骚动的人群，张扬等人一推俘虏，自己则站在了原地。
持枪对峙着，看着这些幸存者，尤其是那些拿着枪的人，张扬朗声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此行只是路过，并没有对你们抱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你们收到了什么命令，或者听到了什么消息。但我可以肯定，你们继续下去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这个世道已经够残酷了，我们都是幸运和不幸的共生体。不想活的人，已经自己选择了解脱，现在站在这里的，无论因为何种原因，应该都不会希望就这样结束。你们如此，我们也同样。”
“天一亮，我们就会离开。我们所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机会只有一次，选择只有一次。而时间……”
说着张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有五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