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猪倌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一边赶着猪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喋喋不休地搭着话:
“小姑娘,虽然你有点本事,但要我说实话,这么一个人在这陌生的荒郊野外乱跑,胆子还是忒大了些。看到我左耳朵上的这个疤了吗?那是两个月前卖完猪,赶路回家时被熊给抓的!那畜生力气大得很,幸好我闪得快,要不然整个脑袋估计都得被它给揪下来。然后我就拼命地跑,它拼命地在后面追,跑啊跑,跑进了一个窄小的山洞里,那畜生身体太大,进不来,但又不肯放过我,就一直坐在洞口等,等啊等,等到天黑才从洞前离开——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那就完了!熊这种畜生机灵的很,看起来是从山洞前离开了,可实际上却在一旁猫着,就等着我出来呢!我用打火石点了根树枝往洞外一丢,他看到火光,嗷地一下就扑了过来,幸好我还躲在山洞里,不然就成了熊饲料了。然后它就又在洞口蹲着我,我没办法,只能躺在地上装死,装了整整一天两夜,才终于把它给骗了过去,你说险不险?这还是亏的我对附近的地形熟悉,要换成小姑娘你,找不到山洞,在荒野上硬和熊赛跑,怕是不出半天,就跑进熊的肚子里了。”
“我骑着马呢,熊怎么能追上。”安娜不是很开心地说道,“而且我有阿尔忒弥斯的加护,根本就不怕熊,能遇到熊更好,我就多了个保镖了。”
“呦呦,还是个会魔法的小姑娘。可你魔法再厉害,也抵不住天方帝国的军队吧?瞧见那边那个山丘上的反光没?那是天方士兵丢下的、砍豁了口的弯刀!我上礼拜亲眼看到天方士兵把一个牧羊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就因为那蠢货想抢回被掳走的羔羊!”
虽然没看到猪倌说的那什么反光,但安娜的手却还是紧张地放到了自己的弓上:“这附近有天方帝国的士兵?”
“有啊。卡帕多基亚军区早就被天方帝国给占了,这附近时不时就会有天方的骑兵来巡逻。可惜我们这次是去纳齐安卒斯城,不是去边境要塞,不然你就能看到被插在路边的白骨了——天方人管那东西叫指路桩,防迷路用的!要小姑娘你运气不好遇到了他们的巡逻兵,指不定也就成指路桩中的一个喽。”
“真有这么危险,那你怎么没事?”
“因为我说话好听,他们都老喜欢的。”那猪倌笑呵呵地说道,“而且我赶的是猪,不是羊。天方士兵不吃猪肉。”
安娜无言以对,只能继续跟着那猪倌慢吞吞地往前走。可那猪倌的动作实在太慢,走着走着,她又忍不住了,说道:“你就准备这样一路走到纳齐安卒斯城吗?”
“不,走累了的话我也会骑在猪上休息的。”
说着,那猪倌当场示范了一下,骑在了那头名叫“加洛林”的猪背上,可那猪背上栽了个人,走起来就更慢了。
焦急之中,安娜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猪尾巴上。她知道动物都怕火,遇到火就会仓惶逃窜,那如果在猪尾巴上点一把火,是不是就能加速……
“小姑娘,我不知道你去纳齐安卒斯城是要干什么,但听我一句劝,不要着急、慢慢来比较好。”那猪倌又在前面自顾自地说起了话,“听说过帝国的禁卫军吗?在上战场前,他们的骑兵都是下马牵着马走路的。因为在战场上,马力比人力要重要,马有力气,才能冲锋陷阵。你骑着马一路狂奔,你是不累,马可累得很,等遇到天方帝国的骑兵,你想它跑,它可就跑不动路了。”
微愣一下后,安娜翻下马背,开始和那猪倌一起步行赶路。
“我们现在的位置,到纳齐安卒斯城,还需要多久?”她问道。
“一天半。”
“那如果我们晚上不睡觉,连夜赶路呢?”
“三天。”
“为什么时间反而增加了???”
“这片荒野非常广阔,我们只有两个人,白天赶路,只要小心一些留意马蹄声,就不会正面撞上天方帝国的巡逻队。但是晚上赶路,就必须要点起火把,隔着老远,天方帝国的侦察兵就会注意到火光。而且,晚上赶路比白天赶路更加可疑。为了甩开他们,我们就需要多耗费一倍的时间。这就叫做欲速则不达。”
安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猪倌说的话很有道理,尽管她依旧急着想要到父亲身边去,但却再也不出声催促了。
他们继续朝前行走。太阳逐渐西沉,大概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猪倌停了下来,说要找个地方休息了。
“现在就休息了?时间不是还早吗?离天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安娜又一次提出质疑,但语气却明显客气了许多。
“时间是还早,但休息的地点却只能是在这里了。”猪倌说道,“夜晚要躲避野兽,就需要点起篝火,但点起篝火又会被天方帝国的巡逻队发现,所以我们要找个火光冒不出的地方,据我所知,这附近,就只有这旁边有个山洞了。而且在睡觉前,我们还要找草药捏绳子,烧了防蚊虫呢,你不知道吧,这附近有一种毒蚊子,被咬一口,会长出馒头大的包,咬在脸上就会变成胖子,咬在手掌上,就拿不起工具干不了活喽。”
安娜已经没心思去考虑胖子不胖子,但她却真的害怕会拿不起弓。于是,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跟着猪倌来到那山洞,看着猪倌捡来柴火、捏起草绳、又给猪打了个简易的围栏。在朝地上敲木桩的时候,那猪倌又来了兴致,和安娜说猪是杂食动物,不光会吃素,也会吃肉,如果人睡死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又没把猪关好,说不定猪肚子饿了就凑过来,把人的耳朵给咬掉了。吓得安娜连忙帮着那猪倌敲好了木桩。
一切都准备完成后,猪倌给安娜分享了他带着的干粮,又用路边的野草熬了一锅还算好吃的汤。夜色沉了,那猪倌点起搓好的草绳,问着那烟雾的味道,安娜迷迷糊糊地就睡了。
不知为何,这一晚,她睡得格外的沉。当安娜再次睁开眼睛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那猪倌蹲在一旁,用一根狗尾巴草挠着她的鼻子。
“快点,该起床了。”他说道,“听到马蹄声了吗?帝国的第二野战军正路过这里呢。跟在他们后面,我们就安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