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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一府六县”,其中休宁县位于徽州最南端,与浙、赣两省交界,原称海宁县后改休宁县,取“休阳”“海宁”各一字命名,境内有被称为黄山白岳的中国四大道教名山之一齐云山。

此去休宁近400里的路程,普通马车马不停蹄也需要跑上五个多时辰。

雪莲等人此行,虽然乘坐的是两辆军中淘汰,经改造包了皮革减震车轮的驷马高车,到休宁也要跑上三个多时辰。

迎春姐妹带着管账的兰心,会武的吉祥、如意,同承恩母女乘坐陆老丈赶的马车,梁司空骑马护驾,同行的还有陆成家的、任管事的娘子和崔管事的娘子。

此去休宁最短也要在当地呆月余的时间,除了安全便是饭食。

对于吃雪莲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银子要赚,生活也要享受,而陆成家的和任家的厨艺各有千秋,这样一是有人张罗饭食,雪莲等人能吃到合口的饭菜,二是使几对夫妻不分离,算是一举两得。

陆成已打了前站,而任世同和崔富贵都要前往,正好带上这三家的娘子,兴许其中一对还要常驻休宁。

这一路上为抢时间,众人都尽量少喝水,除了小解外其余时间都在路上奔跑。人先行,物资随后。

一行人天明出发,至黄昏方到了休宁县,陆成已提前接到口信,带人等候在东城门。

他于城门口接了人,头前带路,将众人带到一处宅子的后门,早有下仆卸了门板和门槛,陆成下了马换下陆老丈,将马车赶进院内。

进了院内,吉祥、如意先跳下马车,有粗使婆子送上板凳,这二人扶了众人从马车上下来。

出了马车的众人皆长吁了一口气,奔波滋味不好受。

陆成停好马车走至雪莲身前说道:“娘子们先回住处洗漱一番,晚饭就摆在各院,待饭后再详谈诸事。”

雪莲正在裙子里头,使劲的伸着腿,听后自是同意:“听陆大伯安排。”

陆成拱手离去,到前院先安排六名茶工和护卫住下,糙爷们也不必立时沐浴,简单清洗先填饱肚子再说。

后院里女茶工们除了崔家姐妹和任徽玉,其余都是雪莲的丫鬟,原是排了班先伺候主子。

只是雪莲发了话,她们现下的任务就是炒青茶,姐妹二人身边有吉祥如意和兰心就足够。

众人简单清洗后,换了干净衣裳,各自用饭。

迎春姐妹带着承恩、兰心、吉祥和如意住正院,梁思空夫妻俩住在耳房内肩负护卫的职责,中间是会客厅带一间小书房,东西厢房空着。

相临正院左右各一个小跨院,十五名炒茶女工住在东跨院,西跨院用作炒茶房,并收拾出来一个小屋子用作回事处。

又另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屋子里的家具物什早已清空,一间屋子盘了一个小七星灶,灶前摆满截成段的松木,这是为制作黑茶预备的,一间屋子晾茶用,一间屋子渥茶,再来一间窨茶。

迎春姐妹带了承恩母女在花厅里用了饭食,饭菜很丰盛尚合口味,看来陆成没少用功。

因无外人,雪莲让兰心、吉祥和如意也一同坐下用饭。

饭后稍事休息,雪莲便被迎至回事处,陆成等候在此,见了礼,雪莲让陆成坐下回话,吉祥、如意奉了茶就退到门外守候。

陆成呷了一口茶说道:“回二娘子,小人自到了休宁县,便派人送了姜员外的拜帖到县丞大人的府上,第二日早小人便带了礼去拜访了县丞于大人。于大人很是亲和,交谈中方得知竟与家中老爷是同窗,与二房大哥的舅兄是姨表亲。走前员外老爷就交待过,别看亲戚不近,但因着侍郎大人的缘故,这些人倒要上赶着攀亲戚,所以告诉小人要办什么事,不用客气,只管托了这于大人。”

雪莲笑着说道:“二伯总是这样合人意,什么事情都想在前。”

陆成接着说道:“有了这层关系,在于大人的引荐下,小人不仅拜见了县令大人、买卖茶场的主事,后面买山头、茶栈、茶庄、宅子等诸事,找牙行,办过户,衙门里办红契也颇为顺畅。事后小人请了县令、县丞大人、茶行领事等在休宁城最好的酒楼饮酒,包括办契的文书等人也都打点过,以后避免不了常打交道 。”

雪莲深知衙门有人好办事,即便是亲戚里道,该打点的时候,必不能省。

幸好大颂朝的朝廷规范了茶业经营,让利于民,取消了高额的税赋,不仅巩固了中国源远流长的茶文化,且消除了因茶业垄断引起的社会矛盾。

加上国防日趋强大,兵强马壮,不必再每年提供上万斤的茶叶作为“岁赠”给予议和的国家。

官营茶园与私营茶园的比例也在缩小,不似北宋时期苏轼在《东溪试茶录》中所写:“官私之焙千三百三十有六,而独记官焙三十二。”

那时官营数量尚不足私营的零头,如今全国有官营茶园百余家,私营茶园控制在三千以内。

官营茶园最有名的当属建州的北苑,御茶园的制茶师傅们研制出代表性的贡茶有龙凤团茶和龙团胜雪。

另有杭州狮峰山龙井御茶园爽口清甜的龙井茶,湖州顾渚山大唐贡茶院的紫笋茶,川峡四路蒙顶山的皇茶园的蒙顶甘露、蒙顶黄芽,福州武夷山九曲溪的四曲溪畔御茶园的岩茶。

雪莲想着如今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界,少不得上门拜访于大人的亲眷。

俗话说的好,现官不如现管。有了这层关系,才好在休宁做茶叶生意。

茶树从种植到采摘,约需5年,每亩可植240株,每株产茶半斤,一亩茶园的产量大概为120斤。

虽当下土地买卖自由,生茶价格平稳,在每斤二十文上下浮动,但茶叶作为经济作物,已成为“茶马贸易”和“海外贸易”的中流砥柱,且随着茶叶产业的激增,想要从私人手中购买茶园却是有价无市。

好在各州府手里都有罚没的土地,暂时挂靠在府衙,雪莲用着官家御赐“德善乡君”的名号和姜侍郎的拜帖,才不至于无功而返。

陆成挑主要的汇报,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双手呈给雪莲,接着说道:“二娘子,地契都在此,因休宁县虽出茶,但无名气,所以买了五个山头近千亩,茶园两千亩,用了五万贯,这若是在临安城用两倍的价钱也不能成事。娘子走前给了小的十万贯,除了山头和茶园,属茶楼最费钱,因装潢的豪华雅致用了八千贯才拿下,加上打点的银子,还剩下三万贯。”

雪莲让兰心接过盒子留下地契,剩余银票仍旧交给陆成,又吩咐兰心拿二百贯给陆成,赏给打头站的几人。

雪莲喝了口热饮说道:“陆大伯辛苦了,这些茶园还远远不够。土质肥沃的茶园不好买,只能辛苦崔管事,从头养护买下的山头。更要将手中的茶园,加厚底肥,再将受病的茶树挖掉重种。人手不足,可从茶园附近的村落里雇佣人手,只一样,技术人员一定要买断身契。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早点办成,挑出两个连着的山头,地势要险,谷底要平,做为制茶基地。”

陆成忙回道:“买下的几个山头,这几日小人走了一遍,还真有一处适合。”

雪莲又说了详细的要求:“于山顶建茶园,谷底建农庄,划出土地种当季的粮食和蔬菜,剩下的都种上茶树。山上的庄园和平地的农庄之间建好运输滑道,而在此前,山顶的庄园要建起五排各十间的制茶房,四排炒青房,一排蒸青房。庄园里工人的住处要往好里建,山庄里还要移植茉莉花株、桂花树和金银花。”

陆成回道:“小的明日就带着徒弟们张罗,先买料雇了人修路。地柱选了合适位置立起,等轴承滚轮运来,就能开工。”

雪莲接着说道:“田老研制的轴承,虽然现阶段承重量差点意思,但多次少量运送,还是能省时省工。况且修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望陆大伯再派了人在山上仔细寻查,若是有高岭土,就地取材,建窑厂先烧砖瓦再烧瓷器,才不会小题大作。若为了烧砖瓦建个窑厂不值当,但若是能烧瓷器,便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陆成回道:“这山上确有高岭土所在,只是裸露在外的面积不大,若是细细寻访,该还会有。”

雪莲一听心情俱好,于是说道:“北山上的高岭土终归有限,不然也不会将倪师傅派去临潼,也是时候再扩建几处,您将事情拢拢,把带来的信鸽放回去,先让倪大郎带批烧窑的师傅前来,这边你先雇了人手,将前期工作完成。”

陆成忙应承下来,接着两人又细细的将几件重要的事情先商议妥当。

首要的是趁如今鲜茶叶的价格低迷,大批量收购茶叶,让炒茶工们一展身手。

雪莲来前,已经从西塘挑选四十名少年放在百花庄园,专门学习蒸青茶和炒青茶的技艺。

待休宁这边需要,再从中选出二十名技艺优秀、品德出众的少年送来。

然后还会再从西塘学员中选出二十人,与剩余的二十人,继续留在百花庄园精进制茶的工艺。

陆成想到主子赶了一天路,终是疲乏,便开口告辞,待明日早再议其他事情。

雪莲虽有些乏累,但好在心情愉悦,管事们给力,姜员外更给力。

她扶着兰心的胳膊回了住处,烫了脚,一夜无梦到天亮。

倒是迎春不放心雪莲,想着兰心不常贴身伺候,叮嘱她提防雪莲夜里蹬被子。

第二日雪莲派人给各府女眷送了拜帖,茶工们则是休整一日,养精蓄锐,迎接鲜茶叶的到来。

雪莲这个清河乡君虽是有名无实,但那也是天家封赏的头衔,收到拜帖的各家夫人们也不敢慢待。

再加上朝中有姜侍郎的存在,所以接下来几日,迎春姐妹忙着应酬休宁县衙大人家的夫人们,直到六月六才算是安稳下来。

这期间茶工们在西跨院里忙着炒青茶,茶叶的分捡放在茶栈,将残梗老叶都剔除出去。

正常制茶叶的工序,雪莲考虑到初到休宁,当地雇佣的众人品性不了解,为免技艺被人偷师,便只在西跨院砌了倾斜面三十多度的茶灶,斜嵌大口径锅。

近六月的天气,外头太阳炙热,屋内灶火蒸腾。

雪莲在屋内四角摆了冰盆,冰是高价购进,也正因为此,雪莲吩咐陆成要在农庄里挖地窖,留待冬天储冰。

虽然制茶赶时间,但也没累到茶工们。

每日定量炒制十斤的茶叶,超过此数,一斤奖赏十文。

别小看一斤十文,那些老茶工,原就有技艺在身,体力上又强于小丫头们,每日能多制五六斤茶。

四十多斤鲜茶叶才能出十多斤干茶,可见体力有些悬殊,也正为此,才要培养第二批炒茶工,要一水的青壮年。

女茶工中也有例外,那就是崔家姐妹和任徽玉,崔家大姐能多制三斤,妹妹二斤,玉儿二斤。

以此为动力,待到五六日后,熟能生巧,其他女茶工便也能多炒二三斤,而老茶工却已能多炒制八九斤茶了。

大家伙都想挣一斤十文钱的奖励,但雪莲也有言在先,不可为了挣钱累坏了自己,制茶期间,六日休一日,工钱照开,但若是请假,便要扣工钱。

若因为贪心工钱而将自己累病了,请医用药雪莲会负担,但工钱照扣无误,并且会扣当月的赏钱。

这个制度一出,所有工人都量力而行,不会逞强加班。

休息的一日,炒茶工们也只是炒制个十斤,八斤,挣一百多文的零花钱。

女工们作息时间无法与老茶工们比,他们可以卯时初上工,而女工们还是贪睡的年纪。

这些丫鬟们虽然在姜府的时候要早起,但自从来了雪莲家,只需要卯时正起床洗漱吃过早食再上工,中午还有六刻的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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