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究竟有多复杂，回来的杨明一肚子的话想说。
刘非凡给了杨明机会，他请来李潇，三个人在华天宾馆一间相对保密的房间喝酒聊天。
按照惯例，为方便领导工作和休息，市委指定的几家宾馆，都会根据领导喜好预留几间客房以备用。
比如李启明在香河时，他几乎不回市委给他安排的家。而是天天选择住在宾馆。
李启明在香河担任过一届半的书记，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林荫大酒店。
反倒是莫遵义，很少住宾馆。
他不论多忙，只要人在香河，必定回家住。
刘非凡担任市长后，也很少住宾馆。
刘非凡不住宾馆，一方面是因为领导住宾馆，也是需要付钱的。虽说这笔费用是政府出，不用自己掏钱。但刘非凡认为，这纯粹就是浪费。
另一方面，他习惯在自己家睡觉。
酒菜都是李潇准备的。李潇听说刘非凡邀请他喝酒，起初还有些不愿意。但听说是杨明回来了，他才满口答应，并主动提出由他来安排酒菜。
市委秘书长的李潇，在常委当中排名是最靠后的一个，手里却握着相当大的权力。
通常，秘书长都被视为书记的大管家。事实上，秘书长的主要工作，也确实是为书记服务的。问题是现在的香河，没有书记。那么，秘书长的地位便凸显了出来。
香河市委在莫遵义时期，局势就与其他地区不同。一般情况下，市委设有常委级的专职副书记。专职副书记名义上是负责意识形态的工作，但很多时候能代替书记行使职权。
但凡担任专职副书记的人，基本上难以扶正。
李启明在位时，就将专职副书记吩咐去了市委党校当校长。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到了莫遵义时代，莫遵义没有改变李启明留下的格局。专职副书记还是留在党校当校长。
现在莫遵义调离，又没有一个专职副书记代替临时负责市委工作。那么，市委的日常行政工作便只能是秘书长出面负责。
所以说，李潇现在在香河的地位，一点不比刘非凡低。
但是，李潇在任何时候都有意识地推出刘非凡，他心甘情愿在幕后配合与支持。
李潇家属在燕京，自然不会跟着他来香河。
因此，李潇在香河就孑然一身。
他像原来的李启明一样，将家安在了宾馆。
一个人只要手里有权，身边趋炎附势的人便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
二次空降香河的李潇，显然比第一次来香河要成熟了许多。他的熟人也比过去多了许多。
他是一个典型的具有燕京背景的干部，谁都清楚他来地方，只是过度，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他的人缘因此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现在的李潇，每天嘻嘻哈哈的，完全没有领导的威严。不像第一次空降来香河，他表现出一股正义凛然，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李潇二次空降地方，而且是同一个地方。这在过去，几乎没有过。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二次空降来香河，是肩负着辅佐刘非凡的任务来的。为此，乔老师亲自找他谈过话，希望他能配合好刘非凡，将试点工作安全推行下去。
香河搞免费医疗试点，让刘非凡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但是这个试点工作，因为各方面的意见很难统一，因此从一开始就备受关注。
刘非凡现在等于是将自己与试点工作捆绑在了一起。试点成功，他必定得到高升，试点失败，他很有可能退出政治舞台。
李潇准备的酒菜，一看就是档次不低。
杨明耸耸鼻子道：“这段时间在深海，天天海鲜，把老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李潇笑道：“老杨，你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别人想吃海鲜还没机会。海鲜多贵啊。一出手就是高级食材。”
杨明嘿嘿笑道：“我这人啊，就是命贱。海鲜一吃，腿就痛风。再说，海鲜哪有我们香河的菜好吃，香、辣、鲜、咸，一吃起来，满头大汗，全身的毛孔瞬间都被打开。什么伤风感冒啊，药都不用吃，一顿香河菜，包治好。”
李潇道：“香河菜到了老杨嘴里，居然成了妙药了啊。”
杨明自豪地说道：“秘书长，我可没吹牛。你自己说良心话，香河菜好不好吃？”
李潇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你是不知道啊，香河菜是过了喉咙，难过屁眼啊。”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非凡与杨明都是香河本土人，从小吃的就是香河菜。他们对家乡菜的热爱，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无论身在哪里，永远都不会忘记家乡的味道。
聊了几句闲话，杨明开始讲他在深海的一些见闻。
深海一直到现在，都被称为移民城市。
原因其实很简单。当初的深海，本土并没多少人。据统计，整个深海地区，原生态的深海人不到两万人。
深海被指定为改革开放试点城市之后，为满足发展的需要，当时由燕京指定，从全国各地调干部进深。
其中，与深海相距不远的中部省调去的人最多。
有人开玩笑说，深海有一半是中部人。
这个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了，但事实上，当时的深海，操中部省口音的人确实随处可见。
深海的发展相当迅速，特别是经济方面，一度与内地拉开了差不多五十年的距离。
经济效应很快便被社会效应所取代。原本拒绝来深海的干部，现在都在想方设法调到深海来工作。
在深海工作，不仅仅是能获得经济方面的主动权。更关键的一点，深海因为其独特的历史地位，逐渐开始演变成为各方政治博弈的舞台。
有人统计了深海自创市以来的干部任命轨迹，发现在深海担任过一二把手的人，最后都能得到高升。
也就是说，深海成为了晋升的跳板与舞台。
因为后来有这样的一个说法，没有在深海担任过主官的人，对经济发展规律不会有深刻的认识。
深海成为各路诸侯争相夺取的地区，在三十年前就显现出来了。
然而，支持力度最大的中部省，在深海却没有任何的政治优势。深海发展至今，中部省籍的中层、基层的干部多如牛毛，却很少有人进入深海高层。
唯一的一个，就是黄晚轩。
黄晚轩真实的背景应该不算是中部人。他一个北方人，只是在中部省读了大学。按黄晚轩自己的说法，中部省是他第二故乡。因此，中部省的人默认了黄晚轩的说法，承认他算半个中部人。
黄晚轩在任这些年，确实帮助调入了相当多的中部省干部。
但是，这些干部大都只在基层，最多就是深海几个区的领导，还不是绝对的一二把手。
黄晚轩大量调入中部省干部，被一些人认为是在培养他的势力。而黄晚轩并不认可这种说法，他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大量调入中部省干部，是因为中部省干部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
杨明的同学当中，就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大学毕业之后，直接去了深海工作。
“今晚，我陪你们尽兴。”李潇主动去开酒，一边开酒一边说道：“你们放心喝，我这酒，保证不是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