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浩大无比。京城气势，气吞山河。
这里，是政治中心，也是权力中心。在这座汇聚顶尖级人才的城市里，处处藏龙卧虎。
有人说，燕京街头随便走着的一个人，其关系七弯八拐都有可能牵涉到那片海里。只有在海里游过，潮水退后，才知道谁是在真正的裸泳。
刘非凡在燕京读的大学。他第一次踏上燕京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被眼前恢宏的气象震惊了。那时候他想，所谓天外有天，莫过如此。
那时候的他，真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惊煞。
这也是号令天下的地方。从燕京发出去的每一道命令与政策，都有可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和历史的进程。
号令天下，当然不能脑袋一热，一拍，就形成了。每一个政策的出台，都需要经过长期的调查研究，多方论证。因此，调查就显得特别重要。
燕京团系统是一个庞大的系统。从燕京延伸到基层的每一个角落。
团系统庞大，却不是权力中枢。
但是，曾经有过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团系统历练过的人，才有机会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其实，作为执政阶级的重要辅助力量，团系统发挥了它巨大的作用。它具有培养第二第三梯队干部的作用才逐渐显现出来。
整个团系统每年都会走出来一大批的干部。他们丰富了基层的干部力量，加强了基层的领导力量。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比如赵燕，她参加工作之后，就一直在团系统燕京工作。她这次被选拔去地方担任领导，原因就在于她团干部的背景。
刘非凡算得上是真正的团系统出身。
他在平梁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县团委。
虽说后来被安排去了三斗镇，然而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又重归到团组织中来了。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团系统出身的干部，真正的根正苗红。
见到乔青书记，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作为燕京团系统派驻地方第一任调查中心干部，刘非凡进京述职，得到了特别重视。
听取他述职的领导，除了乔青书记之外，燕京团系统核心领导干部都到齐了。
突然见到这么多领导，刘非凡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甚至有些慌乱。
香河与燕京，隔得实在太远了。
香河调查中心成立一年多以来，完全按照燕京方面的指示在推进工作。
调查中心的主要作用，就是深入社会，了解和掌握社会需求，从经济、民生等多角度，展开详细调查。
调查得出来的数据，归纳总结之后，递交给高层做政策决策参考。
表面看，这项工作并不高大上。实际上，他们肩负着改变国家命运的重大责任。毕竟，他们的调查结果，很可能影响高层的重要决策。
乔青书记年纪不到五十，却早已两鬓斑白。
他的身体看起来略显消瘦，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当年他是刘非凡大学辅导员的时候，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
如今，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年，岁月已经将他变得似乎迟暮了。
乔书记习惯别人叫他“老师”，反而对称呼他为“乔书记”不太高兴。
作为地方调查中心第一个进京述职，也是唯一一个进京述职的人，刘非凡从昨天下飞机开始，行程便被团系统做了具体而周密的安排。
团很年轻，因此，团的领导看起来都很年轻。
刘非凡先是全场鞠了一躬，才开始他的述职。
他用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具体讲述了香河调查中心从成立到现在的全部工作内容。
当初，燕京将调查中心设在香河，是有特别深意的。
香河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内陆城市。它的历史、产业结构、经济发展模式、政治规律，能代表绝大多数的同级别城市。
选取香河作为调查中心绝非偶然。而是因为香河的代表性太强大了。
香河历经过工业革命，也经历过社会革命。它鼎盛时期，即便现在改革前沿的广粤省，也望尘莫及。
它现在没落了，就像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凤凰一样，落魄得不如一只鸡了。
将调查中心落地香河，就是希望能从香河的身上，找到更好的发展出路。毕竟，香河需要走出一条新路来。
刘非凡的述职报告，按照规定，他只需要将香河调查中心这一年来的工作情况汇报清楚就可以了。但是，他的述职，远超了述职的内容。
他总结出来三条调查结果。
一、全社会都期盼社会福利得到进一步提升。主要体现在实现医疗免费、教育免费和养老免费的基础上。
二、经济层面，社会需要加大国家层面的投入，全面开放，实行真正的市场经济。
三、打击腐败，惩治违法乱纪干部。建立干部廉洁档案。
述职结束，听取述职的领导，却没一个人出声。
大家都沉默着，谁都不愿意打破沉默。
刘非凡的心不由扑通扑通猛跳起来。
虽说对解散调查中心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燕京方面的认可。
香河调查中心是燕京团系统的试点单位。据乔书记说，如果试点成功，调查中心将很快在全国铺开。
现在传出要解散调查中心，不言而喻，调查中心的试点工作在燕京方面来看，是失败的。
述职是对他担任调查中心主任期间的工作交代，刘非凡并没觉得调查中心存在过错。
“非凡同志，你的述职很清晰，比较全面。”乔书记终于打破沉默。他将头转向其他几位领导，含着笑问道：“各位，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在座的一位看起来非常精明的领导问道：“非凡同志，刚才我们听取了你的述职，也知晓了你们工作的核心内容。我想问问你，你对总结出来的三条，有多大的把握能被上面重视？”
刘非凡脱口而出道：“只要是心系天下百姓的，都会重视。”
他淡淡笑了一下道：“就拿你说的全民医疗免费这件事来说吧。我们不是早就推行了医保制度了吗？难道我们的医保，还不能解决老百姓寻医问药的难题？我可听说，国家可以报销60%，最高达80%以上啊。”
刘非凡心里一动，他突然之间便有些愤怒了。
但是，他强忍着愤怒，没有发泄出来，而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领导，医保政策确实能帮助广大群众。但是，医保的问题，可能超出了当初制定政策的初衷。”
“解释解释。”
“我打个比方吧。药厂生产一支药品，造价一块，出厂价两块。进入销售渠道，患者需要支付三块钱。但进入医保目录之后，该药品提价到十块，医保报销六块，还有一块的利润去了哪？事实上，这样的一支药品在进入医保目录之后，提价可能是十五块，甚至可怕到五十块。”
现场再次沉默下来。
刘非凡听到一声嘀咕，“还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