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华的问题，让大家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本身没有讨论的地方。按照夜市经济领导小组的方案，汉园夜市的投资均由政府出资。夜市从规划到建设成型，需要一笔不少的开资。
夜市规划方案上过了常委会，决定由市财政拨款。
财政既然投入了，自然得收回成本。因此，对夜市摊位收不收费的问题，从来就没有人提出来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收取摊位费和管理费，理所当然。
“既然你们还要收摊位费，我看，这个夜市不开也罢。”苗华冷笑着道：“我们这些人，已经半年没上班了，哪还有钱来交这个摊位费。”
城管局长道：“老苗，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啊。”
苗华笑笑道；“原来你们不是来给我们解决困难的，而是来从我们腰包里掏钱的。”
话音一落，惹起一阵耻笑声。
邀请古汉集团失业工人座谈，本身就回应不高，似乎他们对政府要在汉园打造夜市街的计划一点都不感兴趣。
政府出台搞夜市政策，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在转移矛盾。
眼见着去新古汉集团上班无望，政府打着民生的旗号，还要收取他们摊位费。这在苗华他们看来，政府根本就是来给他们解决问题的，而是来盘剥他们的。
再说，对于像苗华他们这类一辈子在企业上班的人，突然给他们一个摊位摆夜市，他们还真不知道做什么。
原来每天光光鲜鲜的出门上班，现在要沦落到街边摆个夜市摊，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何况，钱还没赚到，先得从口袋里往外掏。因此，座谈会一开始，气氛便变得沉重而诡异起来。
城管局长被质疑后，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嘿嘿笑道：“市里有想法，实在不行，就将河街的夜市全部迁来这边。”
苗华神情一变道：“你们敢！汉园是我们古汉集团的，不是你们市里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城管局长轻蔑说道：“什么古汉集团的啊，都是国家的。”
“你放屁！”苗华突然激动起来，啪地一声，一掌打在桌子上，“你们敢让他们进来，我们古汉人坚决不同意。”
城管局长不甘示弱，哼了一声道：“还什么古汉人啊？古汉集团都姓了别人的姓了，你们还自以为是啊？夜市经济必须搞，而且还必须成功。你们不配合，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市里。”
他的话，无异于火星子，点燃了炸药桶。
座谈会一下便乱了，参加座谈的古汉代表一个个激动地站起了身。
“座谈你妈，老子不谈了。”
“就是，原来是变着法子来逼我们啊。”
“把他们赶出去！”
喊声此起彼伏，现场乱成了一团。
城管局长大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想翻天吗？”
“老子就翻了，有本事你把我们全都抓去坐牢啊。”随着一声怒喝，一个茶杯往城管局长身上砸了过来。
刘非凡眼疾手快，一把将茶杯接住，大喝一声道：“请大家安静！”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现场还真安静了下来。
“我是刘非凡，现在是香河市夜市经济领导小组副组长。请大家不要激动，都坐下来。”
苗华摇着头道：“刘主任，你什么时候又成了这个副组长了？我们坐下来，谈什么啊？”
“谈发展，谈出路，谈未来。”刘非凡冷静地说道：“我想请各位明白，现在早就过了政府兜底的时代了。”
这句话还真起了作用。在不少人的记忆里，下岗失业这样的事，早在十几年前就上演过了。当时，香河大量的下岗失业人员围堵公路，围堵市政府，结果呢？
大时代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认清形势啊。
十几年前的下岗失业潮，仿佛就在昨天发生过一样。那时候的动静，可比现在大多了。
苗华果断喊了一声，“大家先不要激动，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说法。”
刘非凡等现场彻底安静了下来，才缓缓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刘非凡不是个黑心人。我是农民的子弟，我对各位的遭遇，深有同感。”
他这几句话，显得很接地气。
“我们今天邀请大家过来座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大家未来的生活会过得越来越好。我保证，市委市政府永远不会抛弃你们不管。我们都是香河人。我们都希望香河发展得很好。”
“请各位想想，古汉集团这么多年来，不进反退，原因在哪？不是你们不勤劳，也不是你们不肯干，而是有一些不好说的原因在里面啊。现在，古汉集团还是我们香河的，它不会离开香河。虽说我们暂时不能去新古汉集团上班，但不等于古汉集团从此就离我们远了。一句话，古汉集团是属于我们香河的。”
“市委市政府拟在汉园打造一个夜市街，这对提升汉园的市场经济地位，解决就业人口困境，让大家合法发财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啊。汉园不能再封闭了，应该要融入到社会中来。这个世界，但凡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做法，都是作死的做法。”
刘非凡的话，显然得到了他人的赞同。苗华再没吱声了。
“我们要反对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思想。人活着，总会有办法。”刘非凡充满感情地说道：“自古以来，香河人民就从没屈服过。打造夜市街，繁荣的是香河，富裕的是我们大家。”
“我宣布，汉园夜市所有摊位，都对汉园群众敞开。我承诺，不收取任何摊位费。”
话音刚落，掌声便响了起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逼着新古汉集团给大家岗位，已经是很不现实的事。事情闹得越大，越不利大家争取利益。
刘非凡的话里，已经暗示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未来的新古汉集团，将有可能再次接纳他们。
苗华沉吟道：“不收摊位费好是好，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心思来搞什么夜市啊。毕竟，小廖他们还在里面没出来。”
刘非凡一听苗华的意思，就明白他是在谈条件了。
夜市要想取得他们的支持，前提条件就是将廖解生他们放出来。
廖解生他们进去快一月有余，他们目前的处境仍旧是刑事拘留，没有批捕。
王更生几次要求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批捕，以示杀鸡儆猴。但是，刘非凡坚决反对。他知道，一旦批捕，性质就完全变了，很可能会将矛盾进一步激化。
“他们的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刘非凡严肃说道：“不过，廖解生他们必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旁边徐梦晴说道：“刘主任，我想见见他们，可以吗？”
刘非凡转头去看她，徐梦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热烈地看着自己。
两个人的眼光一接触，徐梦晴便嫣然一笑，不但不躲，反而更热烈地迎了上来。
徐梦晴的眼光在告诉刘非凡，廖解生的思想工作，她做比任何人都好使。
“行啊。”刘非凡颔首道：“今天就可以见。”